枫丹东南海域,那座孤悬于世的海岛,以及岛上那座直插云霄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塔形建筑,阿蕾奇诺当然知道。在愚人众那庞大如蛛网般的情报体系中,枫丹境内任何一处稍显异常的地点,都会有专门的卷宗进行记录和分析。
“知道,格式塔。”阿蕾奇诺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她将那个装着克雷薇灵魂的木匣,如同最珍贵的宝物般,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身侧的沙发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完全集中精神,应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她抬起眼,那双冰冷而锐利的异色眼眸直视着左钰,“难道那座塔,和水仙十字结社有关?”
“不愧是愚人众的情报网,精准而高效。”左钰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没错,那座格式塔,就是雷内·德·佩特莉可筹集资金建造的,他将其称为‘自体自身之塔。其核心概念,来自于一个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枫丹的古老王国。”
“古王国?”阿蕾奇诺的心中微微一动。她当然知道,在七神降临,尘世七执政的时代开启之前,这片提瓦特大陆上曾存在过无数璀璨而又神秘的古代文明。那些文明的遗迹,至今仍如同大地上不可磨灭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悲歌。
“一个名叫雷穆利亚的古王国。”左钰平静地吐出了这个名字,“关于那个王国的线索,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派人去佩特莉可镇的地下找一找,相信能有不少有趣的发现。”
雷穆利亚。阿蕾奇诺将这个名字牢牢地刻在了心里。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名字的背后,必然也隐藏着足以影响枫丹未来的、沉重的秘密。
“不过,那座塔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吗?”她将思绪拉回了眼前最核心的问题,“它又与枫丹的末日预言,有什么关系?”
“嗯,该怎么解释呢?”左钰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组织着那庞大而复杂的信息,“内容有点长,不知道佩露薇利小姐,有没有兴趣听一个关于‘救世与‘毁灭的故事?”
“当然。”阿蕾奇诺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为了枫丹的未来,为了壁炉之家的孩子们,更为了弄清楚眼前这个男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必须知道所有她能知道的情报。
“好的,那我就为佩露薇利小姐详细解释一下好了。”左钰微笑着答应,随即,他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只见茶几上,那杯阿蕾奇诺早已喝完的、空空如也的骨瓷咖啡杯中,醇香浓郁的咖啡竟凭空出现,再次注满了整个杯子,甚至还冒着袅袅的热气,仿佛刚刚才由最专业的咖啡师精心冲泡而成。
阿蕾奇诺的瞳孔猛地一缩。她死死地盯着那杯咖啡,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很清楚,这绝非林尼那种依靠精巧手法和道具误导观众感官的魔术戏法,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违背了物质守恒定律的、凭空造物!这个男人的力量,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左钰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震惊,自顾自地开始了自己的讲述:“关于厄歌莉娅和枫丹人的由来,我们已经了解了,这里就不再重复。”
“实际上,在枫丹漫长的历史中,原始胎海的暴动并非第一次发生。上一次,就在五百年前,由坎瑞亚的覆灭所引发的、那场席卷整个提瓦特的深渊入侵所导致。”左钰顿了顿,抛出了第一个惊人的事实,“而那次暴动的结果,就是枫丹的海平面,在极短的时间内,上涨了差不多有一百多米。”
阿蕾奇诺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她立刻联想到了壁炉之家在枫丹各处水域下发现的那些古代遗迹。那些保存完好的主宅、学校、工厂,无一不在证明着,在遥远的过去,枫丹的陆地远比现在要广阔得多。
“确实如此。”她沉声说道,“我们在枫丹海面之下发现了不少属于上个时代的建筑。原来,它们都是在五百年前那场灾难中,被上涨的海水所淹没的。”
“正是如此。而在那些被淹没的建筑中,有一个特殊的机构,名叫水仙十字院。”左钰接着说道。
“水仙十字院?”阿蕾奇诺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的特殊之处,“这和水仙十字结社,有关系吗?”
“何止是有关系,可以说,后者就是以前者之名,为了延续前者的某种精神而诞生的。”左钰回答道,“水仙十字院,是一座孤儿院。而它的院长,名叫莉莉丝,是一位纯水精灵。”
“孤儿院的院长是一位纯水精灵?”阿蕾奇诺对这个情况倒并未感到太过奇怪,“不过也难怪,毕竟枫丹人的本质,就是由纯水精灵转化而来。”
“至于副院长,”左钰的声音在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前任枫丹海军司令,贝瑟·埃尔顿女士。”
贝瑟·埃尔顿。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阿蕾奇诺记忆档案库中某个尘封的角落。她站起身,再次走到那排顶天立地的资料柜前,熟练地从中抽出了几份关于五百年前枫丹海军的机密卷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片刻之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意。
“这位海军司令,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她将卷宗放回原处,重新坐下,声音低沉地说道,“五百年前,深渊魔兽厄里纳斯入侵枫丹,正是她,独自驾驶着旗舰,悍不畏死地撞向了那头体型堪比山峦的巨兽,为后续部队创造了将其消灭的唯一机会。但她自己,也随着那艘燃烧的战舰,永远地沉入了海底。”
“没想到,这样一位铁血的军人,竟然还曾是一座孤行院的副院长。”阿蕾奇诺的语气中充满了感叹,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英雄,产生了更深的好奇。
“确实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而且,据说那位贝瑟女士亲手制作的小蛋糕,味道相当不错。”左钰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阿蕾奇诺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翻江倒海。你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吗?还有,你是怎么知道五百年前一位海军司令做的小蛋糕味道不错的?这个男人的情报来源,简直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神秘得令人心悸。
“当然,贝瑟女士的牺牲,是在深渊入侵的后期。”左钰继续讲述道,“在那之前,她确实辞去了海军司令的职位,成为了水仙十字院的副院长。而就在她上任后不久,有一天,水仙十字院,迎来了一批新的孩子。他们的名字,分别是阿兰、玛丽安、雅各布,以及…雷内·de·佩特莉可。”
出现了。雷内的名字,终于在故事中正式登场。阿蕾奇诺瞬间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原来他曾经在水仙十字院生活过,难怪他后来组建的组织,会以“水仙十字”为名。
而这几个孩子的“孤儿”身份,更是让阿蕾奇诺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她仿佛看到了壁炉之家那些孩子的影子,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份同病相怜的共鸣,让她对这个即将展开的故事,投入了更多的情感。
“左钰先生,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这些……本该被彻底埋葬在历史尘埃里的秘密。”
左钰迎上阿蕾奇诺那双充满了审视与探究的、冰冷而锐利的眼眸,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佩露薇利小姐,你问我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拂过她心中最紧绷的那根弦,“这个问题,就像在问一位魔术师,他的鸽子究竟藏在哪个口袋里一样。答案本身,远没有魔术即将呈现的、那份颠覆认知的奇迹来得重要,不是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个巧妙的比喻,再次将话题的主导权牢牢地抓回了自己手中。
阿蕾奇诺沉默了。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试图窥探他秘密的行为,都只会是徒劳。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超越了提瓦特常理的谜。
“那么,雷内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她放弃了无谓的追问,将注意力重新聚焦在那个足以决定枫丹命运的名字上。
“他的计划,源于他的过去。想要理解他的疯狂,就必须先理解他所经历的绝望。”左钰靠在沙发上,姿态从容,“故事的开端,要从枫丹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最肮脏、最黑暗的角落说起——灰河。”
“灰河?”阿蕾奇诺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个名字她当然知道。
“是的,在枫丹所谓的‘城市优化中,那些被视为‘累赘的穷人们,被粗暴地驱赶到了不见天日的下水道,形成了灰河。”左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在那里,一个叫爱德华多·贝克的男人,凭借着捡来的铜管,击退了横行的鳄鱼,守护了弱小的商贩,成为了那片黑暗中的秩序。他给了那些被遗弃的人,最后的尊严。”
“所谓的‘优化,总是建立在被遗忘者的骸骨之上。”阿蕾奇诺的声音冰冷,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真是个…亘古不变的、令人作呕的真理。”
她想起了壁炉之家那些孩子,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曾是这种“优化”的牺牲品。
“然而,灰河最终还是成为了被彻底清除的对象。”左钰继续说道,仿佛没有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寒意,“在居民被集体押送的途中,一场意外的救援,让他们暂时在白淞镇获得了喘息之机。一位名叫卡尔·英戈德的理想主义记者,奔走于两地之间,试图为他们争取生存的权利,甚至还为他们拍下了一张充满了希望的合影。”
“希望?”阿蕾奇诺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在枫丹,希望是最廉价,也是最奢侈的东西。”
“你说得没错。”左钰叹了口气,“最终,枫丹廷派出了最精锐的‘烛影猎人,对白淞镇进行了一场血腥的夜袭。那夜过后,白淞镇尸横遍野。而年轻的雷内与雅各布,就在那场屠杀中,亲眼目睹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侥幸存活,却也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儿,最终被送往了水仙十字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水仙十字院…”阿蕾奇诺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她看着左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讲述。
“那是由初代水神厄歌莉娅亲自设立的、专门收养孤儿与犯罪者子嗣的地方。院长是一位名叫莉莉丝的纯水精灵,她虽然心智如同孩童,却用最纯粹、最平等的慈爱,拥抱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纯水精灵做院长?”阿蕾奇诺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用纯粹的元素生命去抚慰受伤的人类灵魂,那位初代水神,倒也算是个异想天开的浪漫主义者。”
“或许吧。而副院长,则是那位我们刚刚提过的、前海军司令贝瑟·埃尔顿女士。”左钰说道,“在水仙十字院,雷内和雅各布,结识了阿兰与玛丽安。四个孩子,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短暂而又美好的童年。他们会一起玩‘勇者与恶龙的游戏,会为了游戏道具,和那位看起来无比严肃的副院长‘斗智斗勇。那张由卡尔拍下的、定格了瞬间美好的合影,也被雷内视若珍宝,珍藏在了阿兰送给他的怀表里。”
听到这里,阿蕾奇诺一直紧绷的身体,似乎在不经意间放松了一丝。她仿佛能看到那四个孩子在阳光下追逐嬉戏的模样,那份纯粹的快乐,是她穷尽一生都想要为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守护的东西。
“即便是最坚固的壁垒,也无法抵挡时代的洪流。”左钰的声音将她从短暂的温情中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坎瑞亚的灾厄,最终还是波及了枫丹。深渊的力量撕裂了大地,黄金莱茵多特的造物厄里纳斯,携带着无尽的魔兽,入侵了这片国度。”
“枫丹,迎来了第一次涨水期。”
“水仙十字院面临被淹没的危机,不得不遣散所有的孩子。阿兰与玛丽安被一位名叫艾玛纽埃尔·吉约丹的贵族收养,而雷内与雅各布,则被那位在白淞镇事件后心灰意冷、成为冒险家的卡尔所收养。”
“至于那位可敬的副院长贝瑟,她在将自己帽子上的羽毛交给雅各布代为保管后,便毅然重返战场,用自己的生命,为枫丹的未来,撞开了一条生路。而院长莉莉丝,在抵挡完兽潮后,回到那空无一人的孤儿院,满心都是无法理解的困惑与自责,最终在废墟中长久徘徊,化作了传说中的水形幻灵。”
“分崩离析,家破人亡。”阿蕾奇诺用八个字,冰冷地总结了这段悲伤的过往。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同情,只有一种看透了世事无常的、近乎麻木的平静。因为这样的悲剧,她见过太多,甚至亲身经历过。
“之后,雷内与雅各布跟随卡尔,来到了遥远的须弥沙漠,考察坎瑞亚的遗迹。在那里,雷内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才能。”左钰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赞叹,“他通过分析那些被称作‘圣骸兽的魔物,竟震惊地发现,其身体组织,与自己和雅各布的身体,有某种神秘的重合。他甚至得出了一个颠覆性的结论——被世人视为禁忌的深渊之力,其本质与提瓦特的元素力并无不同,只是源头与表现形式相异罢了。”
“在深渊中寻求真理,无异于与恶魔共舞。”阿蕾奇诺冷冷地评价道,“这条路,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噬得连骸骨都不剩。看来,那个孩子,从那时起,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作为愚人众执行官,她对深渊的力量并不陌生,也深知其背后蕴藏的、足以让神明都为之疯狂的巨大风险。
“你说得对。但对于一个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智慧与仇恨的天才来说,深渊,或许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的稻草。”左钰继续说道,“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萌生——他要通过深渊的力量,反向推导出整个世界的运行公式,他称之为‘世界式。”
“然而,就在他的研究即将取得突破时,雅各布却突然病倒,生命垂危。为了拯救自己唯一的挚友,雷内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瞒着卡尔,毅然决然地使用了禁忌的深渊力量,对雅各布进行了改造实验。”
“他成功了。雅各布被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而雷内,也借由这次实验,彻底补全了他那足以颠覆整个提瓦特认知的‘世界式。”
“但当他第一次,将这完美的‘世界式应用于预测未来时,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无比绝望的结果,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左钰的声音在这里停了下来,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仿佛在给阿蕾奇诺留出消化这庞大信息量的时间。
办公室里,只剩下壁炉中火焰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的“噼啪”声。
“他看到了…枫丹的毁灭,对吗?”良久,阿蕾奇诺才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肯定。
“他看到的,远不止于此。”左钰放下了咖啡杯,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的生灭,“他看到,在不远的未来,枫丹将迎来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涨水期。这一次,上涨的海水将不会停歇,它会淹没一切,溶解一切,将所有枫丹人,都带回那片名为‘原始胎海的、最初的家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整个提瓦特大陆,最终,也将在某种更高维度的、名为‘天理的力量下,走向无可避免的、彻底的毁灭。”
“所以,为了改变这个注定的结局,为了拯救枫丹,拯救他所珍视的一切,雷内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回到枫丹,找到阿兰,将这个恐怖的未来告诉他,并与他一起,商讨那个足以与神明,乃至与整个世界为敌的、疯狂的救世计划。”
左钰的讲述到此,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阿蕾奇诺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双总是冰冷而锐利的异色眼眸,此刻却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寒冷刺骨。
那个名叫雷内的天才少年,他所经历的一切,他所看到的未来,都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她自己内心深处,那份同样的、对命运不公的愤怒,与想要守护珍视之人的、偏执的决心。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左钰,那双冰冷的眼眸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所以,雷内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她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的颤抖。
阿蕾奇诺有一种预感,这个问题的答案,将会彻底颠覆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左钰看着阿蕾奇诺,脸上露出了一个悲悯而又残酷的、如同神明般的微笑。
“想要拯救枫丹,”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阿蕾奇诺的心脏上,“他就必须先……溶解所有枫丹人。”
“他要用自己的意志,取代天理的法则,将所有枫丹人的灵魂,都融入自己那由深渊力
第238章 雷内的故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