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骄到了镇抚司,夜色已阑珊。
明居正和他一样,神色沉重。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回西山?我记得明中岳在南城有座王府,那里也比这个地方好。”徐骄说:“镇抚司,还没死过人吧,但我已经感觉到一股阴森。”
明居正苦笑:“即便是坟地,我也觉得比那两个地方好。起码这是我的地方,我确定今晚闭上眼睛,明天还能睁开。”
徐骄略有所悟:“有一件事,你想过没有……”
“什么?”
“当年胜王造反,应该是极机密之事,明帝怎会知道的?”
明居正沉思:“他是帝王,或许手里有别的暗中力量,查知端倪也是正常。也有可能是被出卖……”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明中岳告诉他的呢?”徐骄说:“兵变废帝,只有三江源的力量是不够的,得有人支持。当年明帝吊死王子干,登上帝位,胜王是知道的。他会不会为了寻求支持,将这件事告诉了明中岳。”
明居正阴着脸:“很有可能。那这个胜王就太不明智了,他可以反,但不应该引三江王的势力,这是明中岳大忌。对他来说,千秋万世虽然重要,但前提,是皇权不变。”
“可现在,明老头强力支持王子淇,还要与三江源联姻,这岂非很矛盾。”这是徐骄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
明居正也是一样,他早就觉得这件事怪怪的。所以连日来心情沉重,他身在局中,若看不透迷雾,岂非如同在悬崖边缘。
忽然心头一动,对徐骄说:“如果不矛盾呢?”
“什么意思?”
明居正说:“假设一:明中岳是皇权至上的人,一生所虑,都是维护皇权。他既不想三江源的势力伸到朝堂,也不愿以齐王为首的江南门阀涉入皇权。可王子淇继位,这两点都不可避免。”
徐骄说:“这个不用假设,这是事实。”
明居正点头:“假设二:王子淇若要成功继位,第一个要摆平的,就是王子渊。以海后为首的天涯海势力,是个威胁。”
徐骄同意:“不止是威胁,以现在海后的实力,她若疯起来,帝都就是血雨腥风。仅凭内卫,要压住风灵卫,有些困难。”
明居正说:“假设三:如果海后不放弃,一定有动作。于是,不但能借机清除海后,也可清除王子渊。王子渊是颗棋子,即便没了海后,天涯海的人还能继续这盘棋。”
徐骄想了想:“虽然我不同意你的想法,但他们或许和你想的一样。”
“假设四:如果这一切顺利,王子淇顺利登基,三江源和南都齐王一脉的势力就会渗入帝都。”
徐骄说:“我想,非但明中岳不愿看到,徐元和独孤鸿也不愿。”
明居正说:“那么接下来呢?”
徐骄眼睛一眯:“清洗!”
明居正点头:“这么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南都齐王,还有三江王从未来过帝都,也不插手帝都任何事务。我想他们心中也是猜忌的。当王子淇继位,他们也许还会猜忌,但收益远大于风险,权力的诱惑,就像食物之于野兽。”
徐骄笑道:“如果是这样,还真是个好法子,一步一步,不知不觉。等到真正动手的时候,一切就都已是定局。哼哼,谁说明中岳阳谋天下,玩起阴谋来,也是个高手。”
明居正说:“那个时候,也许会出现一桩大案,牵连甚广。三江源不好说,但南都齐王一脉,以及与之牵连的门阀士族,便可顺势诛灭。这不正是二十一年前,明中岳想要做的。”
徐骄疑惑:“南都齐王,也是皇室,他何以视之为敌呢?”
“虽都是明君血脉,毕竟是不同姓的。这就像鬼王,更偏心齐王一样。过了几代人,早就没有血缘之情可言了。而且,齐王举族迁至南都,心思本就不纯。他又怎会不提防。”
想通这一点,好似浓雾初散,让人心情舒畅。
明居正叹道:“就是不知,我们两个在这里面,要充当什么角色。是打手,还是炮灰。”
徐骄笑道:“我肯定是打手,你就未必了。如果你是明中岳的亲孙子,那就另当别论。”
明居正沉默,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看来,要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明中岳,绝不是表面上那么国士。
据明居正所说,这老头不但能动用内卫,其实杀门也是被他护佑。早年杀门为鬼王所不喜,被武道院清剿,便是明中岳出面摆平。自那以后,杀门分裂,杀南天率外门依附明中岳。
再之后,明居正出现,以他的手段,自然和杀南天一拍即合。与其依附,不如从暗到明,从幕后走到台前。明居正定谋,出卖夭夭等人,借机献策,设立镇抚司。
明中岳早就想着削弱风灵卫,当然赞成,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徐骄嗤笑:“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出卖我。”
明居正说:“不需要,你我合作才是最优策略。你不觉得,如果操纵的好,你我可做权臣么?废除贱籍,分田分地,当名声广为传开,你我登高一呼,摇旗呐喊,那等威势,皇权也要顾忌吧。这才是真正的民心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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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该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
“当支持你的人远超过反对你的人,那些反对的,便可不用在乎,这就是民主。”
徐骄斜眼说:“朋友,这也是法西斯。你是局中子,我在棋中局,被人玩弄的滋味,真的很不好。”
明居正冷笑:“设陷阱的猎人,有时候也会被自己的陷阱困死。危险也是机遇,我们就趁这一局,彻底站稳脚跟。”
徐骄想:我不用站稳,你怎么也站不稳。你的一切,都是因为明中岳。明中岳如此老谋深算,维护皇家权利的人,怎么会容忍你这个假孙子窝里横。
两人沉默,倒不是没有话说,而是在思考:在迷雾的局中,如何选择,才能让自己处于最优的位置。两人想法一样,可目标终究不同。
明居正要的是跳脱这个局,从此之后,自己的人生自己掌控。徐骄要的是羽蛇胆,能让笑笑继续活下去。
然而他们有共同的障碍,那就是明帝。
明居正想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徐骄想的,是虎口夺食的刺激。
过了许久,明居正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问徐骄:“海后那边什么态度?”
“他想让王子渊封地崖州。”徐骄说:“如果明帝同意,说明这个帝王还有点人性。如果他拒绝,即便海后不多想,安慕海也能看得出隐藏的危机。他不是个束手就缚的人,必然会有所行动,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明居正说:“那就逼一逼吧,王子淇很担心,就让我再添一把火。也许,你我都不用以身入局……”
地牢里,纳兰雪看到徐骄的时候,颇为惊讶。她惊讶的不是见到徐骄,而是以为将他们囚禁,徐骄也是参与者。
“杀南天太狠了吧,将人伤成这样?”徐骄说:“她可是我朋友。”
明居正说:“江湖之上,朋友多了,未必是好事。你以前就是因为朋友太多,才会受到牵连。右司大人,请吧……”
纳兰雪和纳兰乘风,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徐骄看着纳兰乘风。微笑道:“那晚港口匆匆一面,纳兰兄风采绝世,让人佩服……”
纳兰乘风怒道:“是你?你是抢走羽蛇胆的人?”
徐骄摇头说:“别说了,被黑吃黑,那东西也没到我手里。不过在下敢做敢认,七夜昙必送至天涯海……”
纳兰雪哼道:“你这买卖做的,亏到了家。”
两人都是重伤,行走不便,上了一辆马车。徐骄亲自赶着,慢慢驶向西城。
他想过,这两人还是先不要露面的好。公主府是个适合的地方,那么大的地界,藏两个人谁能发现,估计也不会有人猜到。
这对兄妹,都是天涯海重要角色,能卖个人情,还是卖个人情的好。人在江湖,朋友多了虽然未必好,但也没必要都是敌人。除非他是山主,鬼王那般的人物,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听明居正说,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纳兰雪在马车里问:“听说你们夜闯皇宫,夭夭也死了。真没想到,这一代的天遗库玛,竟会是夭夭。”
徐骄笑说:“这不要怨我,只怪莫雨太笨。她早就猜到,我和天遗库玛有联系,却没有猜到天遗库玛就在我身边。我早就和她说过,我知道天遗库玛是谁,也知道天遗库玛的下落。传言中,天遗库玛皆是貌美如仙,就这样她还是联想不到夭夭,你说是不是有点笨。”
纳兰雪轻笑:“像莫雨那样的,你觉得,在她眼里的貌美如仙,会是夭夭那个样子吗?”
徐骄心想也是。美女看美女,是以自己为标准的。
纳兰雪又问:“听说你要做驸马?”
“你在大牢里,听说的还挺多。”徐骄说:“明居正那么无聊,每日都和你聊天的。少听他的话,这个人卑鄙的很,别被他带沟里去。”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我了解他……”
徐骄勒马停住,前方安慕海挡住去路。他看了马车一眼:“原来他们真的在镇抚司,莫雨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胡扯。”
“我从来不胡扯。”
纳兰雪心情紧张,她清楚安慕海的实力,也知道他对海后的忠心。如果像明居正说的那样,海后就是天极阁主,那这人就是需要防备
第206章 暗流涌动[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