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暗战(一)
“咔哒…咔哒…沙沙沙……”
声音来了。
极轻,极细碎,却又密集得如同无数蛀虫在黑暗里啃噬着木头。
那是硬底军靴小心翼翼地碾过碎石、压断枯枝、摩擦着粗糙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从榕树阵地正前方的黑暗中渗透出来。
伴随着这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还有金属物件偶尔碰击的、被竭力压抑的轻微“叮当”声,那是刺刀鞘、水壶、或是弹药盒在移动中不可避免的磕碰。
这声音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在草丛中无声地蜿蜒滑行,缓缓收紧包围。
“乖乖隆地咚!”
一声刻意压低、却带着金陵特有的油滑腔调在榕树根部浓密的阴影里响起,是一排长徐天亮。
他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显得灵活的眼睛,透过枝叶缝隙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蠕动的黑暗,嘴角却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旁边战友的脸上,
“增援?增他姥姥的援!
这帮新来的东洋萝卜头,怕是刚下船,连‘照明弹三个字怎么写都没搞清爽哟!
白天晚上?
在老子们这儿,没区别!
黑灯瞎火的,正好给他们开开眼,照照鬼路!”
他故意把“鬼”字咬得又重又长,仿佛在品味一个天大的笑话。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
一声沉闷短促的爆炸,毫无征兆地在阵地前方约五十米处炸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破了凝滞的夜幕。
橘红色的火光猛地一闪,照亮了瞬间惊愕扭曲的几张土黄色面孔和飞扬的泥土碎石,随即又被浓墨般的黑暗迅速吞没。
紧接着,是一声变了调的、非人的惨嚎,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狗,划破了死寂的夜空,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只剩下痛苦的、倒吸冷气的“嗬嗬”声在黑暗中微弱地回荡。
预警地雷!
“照明弹——放!”
榕树后面稍高处,一个沉静中带着苏北口音的命令短促有力地响起,正是连长古之月。
他那双在暗夜里依然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锁定了爆炸点。
“嗵!”
一声闷响从阵地稍后传来,张德胜的60迫击炮炮口喷出短促的火焰。
一枚修长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拖着尾焰直刺墨黑的天穹。
“嘶——啪!”
令人牙酸的嘶鸣在头顶极高处达到顶点,随即猛地爆开!
惨白、冰冷、毫无温度的光芒,如同天神骤然睁开的巨大独眼,瞬间将榕树阵地前方数百米的山坡、沟壑、矮树丛照得纤毫毕露!
强光刺得人眼球生疼,也无情地撕开了日军自以为隐秘的行动。
惨白光芒下,真相暴露无遗。
古之月目光如电,飞快一扫,心头猛地一沉。
没有想象中黑压压如潮水般的冲击队形!
只有大约五十来个土黄色的身影,以极其分散的队形,如同受惊的蝗虫,在强光笼罩下或匍匐、或半蹲、或僵硬地呆立,暴露在开阔地带。
他们大多数端着细长的99式步枪,刺刀在强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
队伍后方,几处精心伪装的土包和矮树丛阴影里,清晰地露出了狰狞的金属轮廓:
两具矮墩墩的八九式掷弹筒炮口斜指天空,一挺九二式重机枪的散热片闪着幽光,旁边还分散着三挺九九式轻机枪,枪口正喷吐着短促的火舌,
子弹“啾啾”地钻入榕树粗壮的树干或头顶的枝叶,打得碎叶和木屑簌簌落下,砸在钢盔和脖颈上,冰冷又恼人。
“重机枪不准开火!
轻武器!
轻武器压住他们!”
古之月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压过了敌人轻机枪的喧嚣。
他猛地举起自己那支没有瞄准镜的春田步枪,枪托紧紧抵在肩窝,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薄薄的军衣传来,
“榕树上的!
张自茂!<
第402章 夜幕下的暗战(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