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死寂重新统治了一切,浓得化不开。
只有徐志超粗重、断续、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弥漫着药味、血腥味和纸屑尘埃的空气里艰难地起伏,是这死寂中唯一活着的证明,却也昭示着生命正飞速流逝。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破败木偶,直挺挺地瘫在冰冷的床板上,只有胸膛那剧烈的、不规律的起伏,证明着这具躯壳还未彻底冷却。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枯槁的皮肤上。嘴角残留的血迹混合着口水和泪水,干涸成一道道暗红褐色的丑陋痕迹。
那双曾经锐利、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竭的死井,空洞地倒映着天花板上那片被昏暗光线分割的、模糊不清的阴影。那阴影,如同巨大的、无形的棺盖,沉沉地压下来。
然而,就在这片被绝望和悔恨彻底淹没的死寂里,在那双空洞眼睛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凝聚、燃烧。不是理智的回光,而是精神彻底崩塌后,深渊里涌出的、更加混乱和恐怖的幻象。
他空洞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地板上、被褥上那些散落的、被他亲手撕碎的纸片。
白色的碎片,黑色的字迹,那个暗红的血指印…它们在他模糊的视野里扭曲、旋转、放大…渐渐地,那些碎片上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蠕动着,扭曲着,不再是控诉的文字,而是幻化成了…火焰!
跳跃的、橙红色的、贪婪的火焰!
徐志超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间散发着权力特有霉味和木质家具清漆味的院长办公室。
窗外,浓密的梧桐叶绿得发暗,聒噪的蝉鸣搅得人心烦意乱。年轻的自己,穿着笔挺的干部装,坐在宽大的、油亮的红木办公桌后。那双手,还不像现在这样枯槁,指节分明,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厌恶的稳定。
桌上,摊开着一封刚收到的信。信封是部队特有的制式,上面贴着一个熟悉的、来自遥远边陲的军用三角邮戳。收信人那一栏,“米萍亲启”四个字,笔迹刚劲有力,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傻气和执着。
徐志超记得自己当时嘴角那抹冰冷的、充满鄙夷的弧度。他面无表情地拉开抽屉,拿出那个在当时还颇为稀罕的、银亮的防风打火机。“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幽蓝的小火苗跳跃出来。
那火苗,在眼前幻象中骤然放大!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他“看见”自己枯瘦的手(不,那是年轻有力的手!),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捏着那封信的一角,将信封的边缘凑近那跳跃的、幽蓝的小火苗。
火舌贪婪地舔舐上去!
纸张先是畏缩般地卷曲,边缘迅速发黑、碳化,发出极其轻微的“嗞嗞”声。紧接着,橙红色的、贪婪的火焰猛地腾起!像一头被释放的凶兽,疯狂地吞噬着那洁白的信纸!
信封上“米萍亲启”的字迹在火中扭曲、变黑、最终化为飞灰。火焰跳跃着,舞动着,映在他冰冷无波的瞳孔里,跳跃着地狱的微光。
一封信…两封信…三封信…整整五十八封!那些滚烫的思念,那些不合时宜的山盟海誓,那些支撑着两个年轻人在绝望中活下去的微弱希望。
…就在这小小的、由他亲手点燃的火苗里,卷曲、发黑、化作袅袅升腾的青烟,带着纸张和
第272章 报应[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