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惊·祸暗生
入夏时,地里的粟苗已经长到半人高,绿油油的叶片在风里翻卷,像一片涌动的绿浪。石禾用仅存的右手握着锄头除草,阿杏在田埂边摘着刚熟的豆角,蝉鸣声从老槐树上传来,日子过得平静又扎实,扎实到让石禾几乎忘了战场上的血光,忘了那两块贴身的玉佩。
变故是从一场暴雨后开始的。邻村的庄稼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唯独石禾家的田埂像生了根似的,洪水漫过田垄又退去,粟苗竟没倒几株。村长老远跑来查看,蹲在田埂上摸了半天,又扒开泥土看根系,突然指着石禾惊呼:“你这手是不是有啥门道?去年你撒的粟种,今年长势比别家好三成!”
石禾只当是老村长说笑,他不过是把种子埋得深些,除草勤些,哪有什么门道?可这话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说他在战场上得了“神助”,手上沾过敌将的血,种庄稼能避灾增产。起初只是村民来讨种子,后来连邻县的人都提着礼物来求他“赐福”,说要借他的“神力”保佑地里的收成。
“都是瞎传的。”石禾把上门的人一一劝走,心里却隐隐发慌。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农夫,唯一的“本事”是侍弄土地的耐心,可这些人眼里的狂热,让他想起了战场上那些喊着“擒敌将得百金”的士兵——他们总是愿意相信虚无缥缈的奇迹,却看不见脚下实实在在的土地。
麻烦来得比预想中更快。那天他刚收完早工,就见村口来了队骑马的兵卒,盔甲上的铜钉在太阳下闪着冷光,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自称是“太史令府的从事”,要请石禾去咸阳“为朝廷效力”。
“效力?”石禾握紧了手里的锄头,“俺只会种地,去咸阳能干啥?”
“石壮士说笑了。”那从事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的断臂,“传闻您有‘生土之能,种啥长啥,遇灾不荒。如今关中大旱,陛下正愁粮草,您若能让御田丰收,封侯拜相不在话下,比在这穷乡僻壤强百倍。”
石禾心里“咯噔”一下。他终于明白,那些关于“神力”的传言,早已被有心人听了去。所谓的“请”,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强征。他想起当年被拉去从军时的场景,也是这样一群人,说着“保家卫国”的空话,把他和同乡们推上了战场。
“俺不去。”石禾后退一步,将阿杏护在身后,“俺那点种地的本事,是靠天吃饭,不是啥神力。御田的收成,得看老天爷,看地里的肥,看农人下的力气,不是俺一个残兵能左右的。”
从事的脸色沉了下来:“石壮士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朝廷的征召,岂是你能拒的?你若不去,便是抗旨,按律当斩!”他挥了挥手,兵卒们立刻围了上来,手里的刀鞘在地上磕出沉闷的声响。
阿杏突然往前一步,将石禾挡在身后,手里紧紧攥着刚摘的豆角:“官爷,他说的是实话!去年他种的地,是因为多上了草木灰,勤除了三遍草,哪有啥神力?你们要粮食,俺们可以多交租子,求你们别带他走!”
兵卒们正要动手,却见村长老远跑来,身后跟着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官爷息怒!息怒!”老村长喘着气作揖,“这娃子伤过脑子,说话糊涂,您别跟他计较。他那地长得好,是俺们村帮着侍弄的,哪有啥本事?”村民们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要联名担保,证明石禾只是个普通农夫。
从事看着围上来的村民,又看了看石禾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眼神闪烁了片刻。他大概也知道强行动手会惹麻烦,最终冷哼一声:“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若不去,休怪我等不客气!”说罢带着兵卒扬长而去,马蹄再次踩坏了田埂边的豆苗。
人群散去后,石禾蹲在田埂上,看着被踩烂的豆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以为躲开了战场的杀戮,躲开了朝堂的虚名,就能守着土地安稳度日,却没想连种地的本事都成了祸根。那些他用血汗换来的农耕经验,在别人眼里竟成了“神力”,成了争抢的工具。
“要不……咱们逃吧?”阿杏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的豆角掉在地上,“逃到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重新开荒种地。”
石禾摇了摇头。天下之大,哪有真正能躲开纷争的地方?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咸阳方向,那里的宫殿里,有人正为粮草发愁,有人正觊觎着虚无的“神力”,而他这个只想种好一亩三分地的农夫,不知不觉间,又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夜里,石禾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手指摩挲着胸口的玉佩。燕将的土行佩凉丝丝的,自家的星纹佩却带着暖意,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一半是对安稳日子的眷恋,一半是对未知祸事的恐惧。他不知道那些势力会用什么手段逼他就范,也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名声”,会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带来怎样的风暴。
第二天一早,石禾照常下地,却发现田埂边多了几个陌生的身影,远远地盯着他干活,
守护着眷恋的土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