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锄头起落间过了三载,石禾的田庄扩得比镇上的粮仓还大,投奔来的流民能排着队绕田埂三圈。他记着“养大家”的话,把新开的地按人头分下去,自己却仍守着最早那片谷堆旁的小院。三个姑娘的红绳换了新的,柳姑娘的绣活能换半车粟米,春桃的药圃救过半个县的人,张玉瑶的学堂里,虎娃都能教小娃娃念“粒粒皆辛苦”了。
这天石禾正蹲在地里数麦苗,官差又来了,这次带了十几个带刀的兵卒,马鞭子抽得田埂噼啪响:“县太爷有令,流民田庄一律充公!每亩税租提五成,交不出的,男人充军,女人没入官坊!”
庄户们手里的锄头“哐当”掉在地上,春桃怀里的药篓晃了晃,草药撒了一地。石禾却直起腰,红绳在手腕上晃得欢快:“官老爷,地是我们种的,为啥要充公?就像我种的麦子,不能长熟了被别人拔走吧?”
领头的官差是个三角眼,闻言冷笑一声,马鞭抽在石禾脚边的泥土里:“放肆!朝廷的地,朝廷想收就收!你这傻子,再敢顶嘴,先把你绑去县衙打板子!”
石禾眨巴着眼,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张玉瑶教他画的地契——歪歪扭扭的田垄旁,画着三个扎辫子的小人,还有个举锄头的傻大个。“你看,这是我们的地契,红绳绑过的!”他举着布包往官差面前凑,却被兵卒一脚踹在膝盖上,“扑通”跪在地里,布包掉进泥水里,小人的脸糊成了一团。
“石禾哥!”三个姑娘同时喊出声。柳姑娘冲上来想扶他,被兵卒推得踉跄;春桃抓起地上的药锄就想打,被张玉瑶拉住;石禾却爬起来,只顾着捡泥水里的布包,手指把画着小人的地方擦得更脏:“我的地契……红绳绑过的,不能脏……”
官差看着他傻样,笑得更得意:“还红绳?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朝廷的绳子比红绳结实!来人,把地里的粮食全拉走,男人都捆起来!”
兵卒们刚要动手,庄户里突然冲出个瘸腿的老汉,是当年最早投奔来的王伯:“你们不能动石禾兄弟!这地是他带着我们一锄头一锄头挖的,没有他,我们早饿死了!”话音刚落,几十个庄户全围了上来,手里握着锄头镰刀,眼里冒着火。
三角眼官差慌了一下,随即色厉内荏地喊:“反了反了!敢对抗朝廷,通通抓起来!”兵卒们拔刀出鞘,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石禾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张开胳膊挡在庄户面前,手腕上的红绳被泥水泡得发黑,却依旧显眼:“不准打他们!要抓抓我,我是傻子,我抗旨,跟他们没关系!”
他这话一出,柳姑娘的心像被针扎了,冲过去拽他:“你胡说什么!”可石禾却挣开她的手,认真地对官差说:“我傻,我不知道啥是朝廷,我只知道地要种,人要吃饭。你们要粮食,我粮仓里有,别抢大家的;你们要地契,我再画一张,画大一点,把你们也画上,这样你们就也是一家人了,不用抢了。”
这话逗得兵卒们哈哈大笑,三角眼却气得脸发青:“少跟这傻子废话!先把他绑了,看这些刁民还敢不敢闹!”两个兵卒上前要绑石禾,春桃突然尖叫着扑过去,一口咬在兵卒的胳膊上:“不准碰他!”兵卒疼得嗷嗷叫,挥手就想打春桃,石禾眼疾手快,一把将春桃拉到身后,自己硬生生挨了一拳,嘴角立刻流出血来。
“石禾!”张玉瑶眼圈通红,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学堂,抱出一摞账簿,“官爷,这是我们每年交的税租记录,一笔一笔都记着,我们没有欠朝廷一分钱!这些地是荒地,是朝廷当年说‘谁开垦谁耕种的,有文书为证!”她把文书举得高高的,手却在发抖。
柳姑娘也反应过来,拉着几个妇人回屋,抱出一堆绣品和草药:“这些是我们换的银钱,都在这里,我们可以交五成税租,但地不能收,人不能抓!”
三角眼看着账簿文书,又看看围得越来越紧的庄户,心里有点发虚,可嘴上还硬:“文书是废纸,账簿是假的!今天这地收定了!”
就在这时,石禾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他攒了好久的麦芽糖,用油纸包着,还带着体温。他走到三角眼面前,把糖递过去:“官爷,你吃糖,甜的。吃了糖,别生气了好不好?地留给我们种,我们多打粮食,分你一半,就像分庄稼一样,大家都有份,不打架。”
三角眼被他这举动弄得一愣,看着石禾嘴角的血和眼里的认真,又看看周围庄户们愤怒又担忧的眼神,手里的马鞭竟有些举不起来了。他身边的兵卒也窃窃私语:“头儿,这傻子是真对庄户好,咱们……”
“闭嘴!”三角眼呵斥一声,却一把抢过麦芽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哼,看在你这傻子还算老实的份上,暂缓收地!但五成税租必须交齐,下个月我再来,交不出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罢带着兵卒灰溜溜地走了,连掉在地上的马鞭都忘了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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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户们爆发出一阵欢呼,王伯抹着眼泪给石禾擦嘴角的血:“傻兄弟,你这是何苦……”石禾却咧开嘴笑,露出带血的牙:“你看,吃糖就不打架了吧?就像虎娃抢了春桃的花,我给块糖就好了。”
柳姑娘又气又心疼,拿手帕给他擦脸,指尖都在抖:“下次再敢这么傻,我就不给你缝衣服了!”可眼里的泪却掉在石禾手背上。春桃赶紧掏出草药,往他嘴角敷:“这药不苦,比你的麦芽糖甜。”张玉瑶捡起地上的泥地契,小心翼翼地抚平:“我再教你画一张,画得更结实,用红绳绑三层。”
石禾看着三个姑娘,突然拍手道:“我知道了!他们不是要地,是想吃糖!下次我多准备点,分给他们,他们就不抢地了!”三个姑娘对视一眼,都笑出了泪——这傻子永远不懂官差的贪婪,可他的傻气里藏着的善良,却比什么都有力量。
那天晚上,庄户们把家里的存粮、银钱都拿了出来,张玉瑶在灯下算账,柳姑娘和春桃清点着绣品草药,石禾蹲在旁边,给每个人发了块麦芽糖:“吃了糖,有力气种地,有力气交租,有力气守家。”
月光洒在院子里,手腕上的红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三个姑娘看着石禾认真分糖的样子,忽然觉得,不管来多少官差,不管税租涨多少,只要这傻子还在,只要大家的心还像红绳一样系在一起,这田庄,这家园,就永远不会散。就像石禾说的,只要肯种地,肯分糖,肯说“喜欢”,再苦的日子,也能种出甜来。
石禾挨了一拳的嘴角还肿着,却蹲在晒谷场的石碾子上,对着围坐成一圈的庄户们拍胸脯:“兄弟姐妹们,没事!官差要五成租子,咱交!但地不能让他们收走,人更不能被抓走!”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帕子,里面包着几块碎麦芽糖,分给身边的孩子,“我都看好了,后山那片林子深处,藏着好几片荒地,有水有土,他们找不见!”
后山能种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