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的铁门在林乔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34;咣当34;一声闷响。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粗布包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还藏着沈默送她的那支钢笔。
34;新来的？34;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妇人上下打量着林乔，34;我是周府的管家嬷嬷，以后你归我管。34;
34;是，嬷嬷。34;林乔低着头，声音恰到好处地透着一丝怯懦。这是老周特意安排的——她现在的身份是从苏州逃难来的孤女，投奔在上海做帮佣的远亲未果，只能自卖为仆。
管家嬷嬷带着林乔穿过修剪整齐的花园，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讲着规矩：34;五更起床，先烧热水，再打扫前厅...老爷的书房不许进去，小姐的闺房每日要打扫三次...34;
林乔一边记着这些信息，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周府的布局。三层西式洋房，东侧有座小楼，应该是主人居住区；西侧平房大概是下人住处；后院有间独立小屋，看起来像仓库。
34;你就住这儿。34;管家嬷嬷推开西侧一间狭小的屋子，里面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小柜子外别无他物，34;每天两顿饭，月初发工钱，做错事扣钱，严重的话直接赶出去。34;
林乔低头应是，却在心里记下了周府下人的待遇——比她想象中还要苛刻。
34;今晚先休息，明天寅时起床干活。34;管家嬷嬷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道，34;对了，府上的小姐脾气不太好，你机灵点。34;
门关上后，林乔才长舒一口气，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她从包袱里摸出钢笔，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在随身带的小本子上简单画下了周府的平面图。
34;沈大哥，我已经进来了。34;她在心里默念，仿佛这样就能获得力量。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乔就被管家嬷嬷的拍门声惊醒。
34;懒骨头！都什么时候了还睡？34;老妇人尖利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
林乔匆忙穿好统一的灰布衣裙，跟着其他三个女仆开始了一天的劳作。烧水、扫地、擦洗...这些体力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在面馆和码头的经历早已让她习惯了辛苦。
34;你就是新来的？34;一个清脆却带着傲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乔转身，看见一个穿着淡粉色洋装的少女站在楼梯上，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嘴唇却涂得鲜红。
34;小姐早安。34;林乔立刻低下头，行了个礼。这应该就是周家独女周雅云了——老周给她的资料中提到过。
周雅云缓步下楼，绕着林乔走了一圈，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34;长得倒还端正。以后你专门负责我的房间和衣饰。34;
管家嬷嬷在一旁露出为难的神色：34;小姐，这丫头刚来，怕是伺候不好...34;
34;我就要她。34;周雅云打断道，指甲几乎掐进林乔的肉里，34;怎么，我连选个丫鬟的权利都没有？34;
就这样，林乔成了周雅云的贴身丫鬟。这个34;殊荣34;意味着更长的工时和更苛刻的要求，但也让她有机会接触到周府的核心区域。
周雅云的房间在二楼东侧，宽敞明亮，摆满了进口的化妆品和洋娃娃。每天早晨，林乔要为她梳头、更衣；晚上要为她放洗澡水、整理衣物。周雅云心情好时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些闺中密事，心情不好时则会随手抓起东西砸向林乔。
34;笨手笨脚的！这发髻梳得跟乡下婆子似的！34;
34;这水太烫了！你想烫死我吗？34;
34;我的珍珠项链呢？是不是你偷的？34;
每当这时，林乔只能低头认错，然后在心里默念沈默教她的那句话：34;阶级仇恨不可调和。34;
第三天傍晚，林乔正在后院晾衣服，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她循声找去，在洗衣房角落发现一个瘦小的女孩，约莫十三四岁，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
34;你...没事吧？34;林乔轻声问道。
女孩惊恐地抬头，看清是林乔后才稍稍放松：34;新来的姐姐？我、我没事...34;
林乔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方糖——这是早上周雅云赏给她又嫌太廉价没吃的。34;给，吃吧。34;
女孩犹豫了一下，接过糖塞进嘴里，眼泪又涌了出来：34;谢谢姐姐...我是小翠，厨房的烧火丫头...今天打碎了一个碗，管家嬷嬷说要从我工钱里扣...34;
林乔心头一紧。小翠瘦得皮包骨头，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工钱恐怕连吃饱都难。
34;一个碗而已，至于吗...34;林乔忍不住嘟囔。
小翠却突然抓住她的手：34;姐姐千万别这么说！要是被听见了...34;她左右张望，声音压得更低，34;上个月有个姐姐顶撞了小姐一句，当晚就被赶出去了，听说后来在闸北码头做了...做了那种女人...34;
林乔胸口一阵发闷。这就是真实的阶级压迫——活生生的，血淋淋的。在沈默给她的理论书籍里，这些只是抽象的概念；而现在，她面前就坐着一个被剥削到极致的无产阶级姐妹。
34;小翠，以后小心些。34;她最终只能这样无力地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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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后，林乔辗转难眠。小翠的遭遇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按照组织纪律，她应该专注于任务，不节外生枝。但革命不正是为了解救千千万万个小翠这样的人吗？
34;沈大哥，如果是你，会怎么做？34;她在黑暗中无声地问道。
第四天是周日，周老爷从南京回来了。林乔在端茶时第一次见到了这位34;目标人物34;——周世昌，四十出头，穿着考究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更像学者而非商人。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看人时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骨髓。
34;雅云，听说你新收了个丫鬟？34;周世昌抿着茶，突然问道。
周雅云正让林乔给她涂指甲油，闻言撇撇嘴：34;是啊，笨手笨脚的，还不如之前那个。34;
周世昌的目光落在林乔身上，停留了几秒：34;抬头我看看。34;
林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慢慢抬起头，眼神恰到好处地带着畏惧与恭敬。
34;哪里人？34;
34;回老爷，苏州人。34;
34;家里做什么的？34;
34;父亲原是小学校工，去年过世了...母亲改嫁，不要我了...34;林乔按照预设的身份回答，声音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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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女乞丐抗战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