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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秋雨连绵,得遇良俦。[1/2页]

天人幽冥 月海神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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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岸青山如黛,碧波荡漾的江面上,一叶客船正逆流而上。船头甲板上,三三两两的旅客凭栏而立,陶醉在这如画的山水之间。江风拂面,带着湿润的水汽与山林特有的清新。
     船尾处,青鸟与清韵代并肩而立。江水在船身两侧划出长长的波纹,两岸青山仿佛徐徐展开的画卷,在眼前缓缓后退。远处山间不时传来猿猴的啼鸣,与不知名的鸟叫声此起彼伏,在幽静的山谷中回荡。几只不知名的山鸟在林木间穿梭,时而停驻枝头,时而振翅高飞,在苍翠的山色中划出一道道灵动的弧线。
     樊铁生端着两盏热茶走来,茶香在江风中若隐若现。34;喝口热茶暖暖身子。34;他憨厚地笑着,将茶盏递到二人手中。
     34;多谢阿兄。34;青鸟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来。清韵代也轻声道谢,双手捧着茶盏,感受着这份暖意。
     自江州启程已有六日,这一行人沿着江水逆流而上,途经鄂州、黄州,如今已入荆州地界。为免清韵代舟车劳顿,青鸟特意选了水路。虽然这般行程或许会赶些,但算来应当能如期抵达鹤鸣山大会。
     江面上百舸争流,官船、客船、渔船往来如梭。王家姐弟原本黯淡的神色渐渐舒展开来,此刻正趴在船舷边,指着远处掠过的水鸟雀跃不已。
     石胜每日为青鸟疗伤,配合着青鸟自身的调息,伤势已好了五成。只是那八门绝杀阵虽已烂熟于心,却因内伤未愈,暂时无法修习。
     青鸟心知前路难料,唯有将聚灵指勤加打磨。一有闲暇便凝神运力,指尖凝气时带起微不可察的气流,收势时则稳如静水,一遍遍重复着指诀流转的灵力。他不敢有半分懈怠,只盼这门法力能在关键时刻臻于纯熟,好应对那不知何时便会降临的变数。
     他还叮嘱王仙君,每日需勤修四个时辰便可。可他初窥门径,偏是个肯下苦功的,日日练足五个时辰,有时甚至六个时辰不休。
     只是初入门时,晦涩之处本就繁多,加之王仙君资质并非出众,修行进展难免迟缓。青鸟却从不催促,只慢慢陪着他适应这般节奏,每逢他蹙眉难解时,便温言细语拆解疑难。日子久了,王仙君心中渐渐亮堂起来,一日静坐时,忽有顿悟,竟真真切切触到了天地间游走的那一缕灵气,指尖微动间,似有微光流转。
     这日,青鸟望着在船舱独自修练的王仙君。他虽无惊世天赋,却凭一股韧劲以勤补拙,终究得了些进益,眼底不由漾起几分欣慰,微风拂过衣袂,带起的涟漪里,似也藏着几分认可。
     青鸟踱至船头,正见清韵代与王秀荷并肩立着,凭栏眺望两岸风光。二人语声轻快,笑意融融,一派安恬平和的景致。
     他的目光,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清韵代身上。只见她唇角噙着浅浅笑意,眉间那抹往日挥之不去的轻愁早已烟消云散,正侧头与王秀荷低声说着什么,语气温软得像拂过水面的风。
     午后的阳光斜斜铺下来,在她侧脸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将那笑意晕染得愈发温润柔和,连鬓边垂落的发丝都染上了几分暖意。
     船身微微摇晃,激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两岸时有猿啼鸟鸣不绝于耳。这一路风平浪静,再无邪魅侵扰,倒像是上苍赐予的一段悠闲时光。青鸟望着远处天地相接之处,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
     暮色渐沉,江面上泛起一层薄雾。船只缓缓停靠在江心,铁锚沉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两岸青山在暮霭中化作朦胧的剪影,偶有夜鸟掠过水面,发出清越的鸣叫。
     船上的护卫手持火把,在船舷两侧来回巡视。火光映照下,他们的身影在甲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不远处,另一艘客船也停泊在江心,船上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如同漂浮的萤火。
     放眼望去,蜿蜒的江面在夜色中铺开,无数船只的灯火正随着水波轻轻摇曳。渔火的昏黄、客船的暖橙、货舟的淡白…… 点点光簇缀在墨色的水面上,像被打翻的星子落进了江里,明明灭灭,随波浮沉。
     苍穹之上,银河横贯天际,繁星如钻,清冷的光辉洒向江面;再看水中,船火似星,温煦的光晕映着波澜。天上星与水中火遥遥相望,一者高悬九天,一者静卧波心,却在这夜色里无声呼应,将天地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连江水都似染上了细碎的光,缓缓流淌着。
     客舱内,油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青鸟和清韵代。灯芯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将两人的身影投在舱壁上,时而交错,时而重叠。青鸟倚窗而坐,透过窗棂望着江面上的点点灯火;清韵代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卷书册,正悠闲的翻阅着。
     不远处的客船上传来阵阵谈笑声,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吟诗作对,又有人在高谈阔论。江风轻拂,带着水汽从窗缝渗入,吹得灯火微微摇曳。
     34;清韵代,这一路可还习惯?34;青鸟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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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韵代轻轻颔首,“我从难波乘船到杭州,整整走了四十余日。一路上海浪汹涌,风涛险恶,好几次都险些出事……”
     说到这里,她话音微顿,眉宇间悄然拢起一抹愁绪,目光望向窗外缀满繁星的夜空,轻声呢喃:“真不知道,弥武丸他们此刻怎么样了……”
     可话音未落,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倏地转过头,脸上已重新漾起明快的笑意,对着青鸟轻快说道:“说起来,这几日的航行,比先前海上那些波折,也算不得什么了。”
     青鸟瞧着她眼底未散的忧色,怎会不知她是强颜欢笑。孤身远涉重洋,心中定然时刻牵挂着故土的亲友。这般想着,他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惜,温声劝慰道:“这几日天气晴好,风向也顺,照此下去,我们的航程能缩短不少,想来很快就能到岸了。”
     清韵代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34;这一路倒是顺利。34;她顿了顿,唇角泛起一丝浅笑,34;没想到一路走来,有那么多美景,真是数不胜数。34;
     青鸟望着清韵代微微扬起的唇角,眼中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34;等明日到了江陵府,便可上岸歇息一日了。34;
     清韵代闻言,眸中顿时泛起明亮的光彩。她轻轻颔首,随即吟诵道:34;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34;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雀跃,34;没想到明日就能亲临李太白笔下的江陵府,此刻心中甚是欢喜。34;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案几边缘,仿佛已经触摸到了那座诗城的风韵。
     青鸟凝视着她欣喜的模样,想到她此前几经险境,如今能这般安然自得,着实令人欣慰。正思索间,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34;进来吧。34;青鸟温声道。
     门扉轻启,王秀荷端着托盘缓步而入。盘中摆着几样简单的饭食,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34;郎君,娘子,晚膳已经备好了。34;她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声音轻柔,34;船家说今日航程耽搁,食材所剩不多,还请将就用些。34;
     青鸟微微颔首:34;无妨,能果腹便可。34;
     三人安静地用过简单的晚膳。王秀荷收拾好碗筷,将托盘餐具送了出去。片刻后,又折返回来坐在清韵代身旁。
     清韵代从行囊中取出一册书卷,借着昏黄的灯光,耐心地教她认字读书。王秀荷专注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描摹着笔画。
     青鸟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客舱外不时传来其他旅客的谈笑声,有人在高谈阔论,有人在吟诗作对。
     这些声响反倒衬得舱内愈发静谧,只有清韵代轻柔的讲解声与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油灯的火苗微微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舱壁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剪影。
     青鸟正凝神敛气,盘膝静坐运息疗伤。他双目轻阖,鼻息匀细得近乎不闻,只像檐角漏下的一缕微风,悄无声息地拂过衣襟。周身的吐纳呼吸自成循环,将舱外的喧嚣、江水的拍岸声,都稳稳隔在那层若有若无的气场之外,唯有经脉里的灵力缓缓流转,随着每一次呼吸渐次滋长。
     可船舱的声浪偏在这时漫过来,起初是沸沸扬扬的,全绕着江洲的百鬼夜行。有粗亮的嗓音裹着酒气,说亲眼见勾魂的恶鬼在巷口徘徊;另一个尖细些的声音插进来,井口边那披发的红衣女鬼指甲足有三寸。吵吵嚷嚷间,忽然有个沉些的调子提了句“这几日江洲倒安生了”,满舱的议论猛地顿了半拍,像被按住的蜂群。
     “还能是怎的?”一个洪亮嗓门接话,带着点得意,“朝廷派的镇灵使到了呗!听说来了上百人,还能镇不住那些邪祟?”
     “胡扯!”另一个声音冷不丁炸响,带着点文绉绉的傲气,“我那在县衙当差的亲戚说了,镇灵使来了好些时日,连鬼影子都没摸着。倒是有个江湖游侠,夜里把那些鬼怪都给收了——”
     “游侠?怕不是江湖骗子——”
     “镇灵使才是摆设!”
     正吵得不可开交,角落里突然飘来个沙哑嗓音,像砂纸上磨过铜铃:“诸位,先别争江洲了。”
     满舱的争执倏地停了。那沙哑声继续道:“前阵子我在鄂州歇脚,碰上个从蜀地回来的好友。他说,蜀地那边,也闹起妖物了。”
     “蜀地?”
     “妖物?”
     茶碗磕在案上的当啷声都歇了。方才还各执一词的声音,此刻都往前凑了些,连邻座打盹的呼吸声都顿了,换成急切的追问:“细说细说!蜀地不是一向安稳么?”
     沙哑声顿了顿,像在嚼什么东西,声音压得更低:“那人没说具体是啥妖物,只说邪乎得很。更怪的是,这些时日,打江南、中原往蜀地去的玄门之人,多了去了——……怕是蜀地那边,出了大事了。”
     “嘶——”满舱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玄门之人扎堆?这是要去斗法?”一个年轻些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指尖像是在摩挲什么硬物,发出细碎的刮擦声。
     “莫不是比江洲的百鬼还凶?”一个苍老的女声颤巍巍的,带着点祷告似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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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之前在码头,听见船家说载了十几个带法器的道士,都是往蜀地去的……”
     “蜀地多山多雾,怕不是山里的精怪成了气候?”
     议论声像滚雪球似的涨起来。有声音里带着忧心,念叨着蜀地的亲戚;有声音透着跃跃欲试,像是盼着凑个热闹;还有人往嘴里灌酒,喉头滚动的声音混着吞咽声,想压下惊悸似的。
     青鸟思忖间,江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些微凉的湿意。鹤鸣山大会将近的消息,这几日在水路旱路上传得沸沸扬扬,往来船只比往日密了数倍,虽然瞧着一派平静祥和,没有在江湖上掀起什么涟漪,却总让人觉得这平静底下藏着些涌动。江湖上的猜疑怕是早生了根,指不定哪日就冒出些风波来。
     正思忖着,船舱里的低语忽然被一个尖细的声音劈开,像竹片划过石面:“你们听说了吗?江陵府明觉寺的慧海和尚,得道飞升了!”
     话音刚落,便有几声倒抽气的响动撞在舱壁上。“飞升?”一个粗沉的嗓音里满是不信,“何时的事?慧海大师前些时日还在给灾民施药,亲手给孩子喂米汤呢,几时飞升的……”
     “我听的不是这样。”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带着些犹疑,像是怕说错话,“前几日在码头听个挑夫说,大师根本没飞升。”
     舱里霎时静了静,连船外江水拍着船帮的声音都清晰了几分。过了片刻,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带着笃定的亲历感:“那是你们不知底细。我远房表兄在明觉寺山脚下开杂货铺,他说啊,慧海大师原是该飞升的,临了却在云端停了脚——山下因灾祸饿肚子的人排着长队,还有几个孩子发着高烧,眼看就不行了。”
     这人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让人心里一动:“大师对着云端磕了三个头,说‘众生还在苦里,我怎可飞升。上天竟被他这份心打动了,破了规矩留他下来——一半是人,能受人间烟火;一半是仙,能解众生苦难。如今还在明觉寺里,只是寻常人轻易见不着。”
     “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好几道声音叠在一起,带着些微颤抖的虔诚,像风拂过檐角的铜铃。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时轻轻响起,带着恍然:“难怪这几日江面上的船,十艘里倒有七八艘往江陵府去,原来是为这个。”
     “可不是!”立刻有个急切的声音接话,“我也打算拐去明觉寺碰碰运气,求大师赐个福——家里的娘子病了大半年,药石都快无效了……”
     青鸟听了这话,眉头微蹙,心头疑云翻涌。之前听师父闲谈时提过,明觉寺住持是慧成大师,慧海身为师弟,掐指算来,今年不过六十出头,论修为境界远未到飞升之境,怎么会突然传出这样的消息?这其中,怕是藏着什么不便对外言说的蹊跷。
     他正低头思忖,舱内忽然飘来一道女声,尖细里裹着几分刻意拿捏的神秘:“何止是飞升啊,听说朝廷都派了钦差下来,特地请这位慧海大师去长安城呢!说是要在大明宫开坛讲经,为咱们大唐祈天降福,化解眼下的灾厄呢!”
     “嗤 ——” 一声粗嘎的冷哼骤然响起,像钝刀刮过朽木,“讲经能当饭吃?关中大旱了三年,地里的庄稼都枯死成柴禾,百姓们逃荒的逃荒,饿死的饿死,靠几句经文就能天降甘霖?我看啊,不过是那些当官的想找个由头,糊弄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罢了!”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浓重的喘息,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虔诚,“慧海大师既然能飞升,定是有大法力的得道高僧!他老人家肯出山讲经,那是咱们大唐的福气!只要人心向善,佛祖垂怜,何愁没有好日子过?想当年贞观年间,太宗皇帝礼佛敬僧,天下何等太平,这都是有先例的!”
     “老丈此言差矣。” 一个温润的男声缓缓淌来,像清泉漫过青石,语调平和却带着藏不住的笃定,“大唐的症结,从来不在佛道,而在朝堂。苛政猛于虎,赋税沉重如枷锁,官吏贪腐似豺狼,百姓们连活下去都难,谁还有心思去听经礼佛?若不能轻徭薄赋,整顿吏治,就算请再多高僧讲经,也救不了这世道!”
     “可话不是这么说呀。” 又一道女声插了进来,软糯得像浸了蜜的,带着几分天真的期盼,“人心要是坏了,就算政策再好,也会被贪官污吏钻了空子呀!大师讲经能教化人心,让那些坏人都变好,这不也是在救国吗?”
     “哼,说得轻巧!” 先前那粗嘎的声音再次炸响,像石子砸进水里,“我看你们都是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迷了心窍!等哪天肚子饿得咕咕叫,前胸贴后背,就知道什么经什么佛都不管用了!”
     这时,一道带着愤懑的男声猛地响起,像闷雷滚过舱室:“诸位可还记得武氏篡了大唐江山,那武氏崇佛都到了妄佛的地步,结果呢?江淮之地烂钱之事犹在眼前,天下多了多少庙宇,多少百姓丢了土地成了流民!直到今日,这寺庙侵占民田、搜刮民脂的问题依然存在,还请什么高僧讲经,依我看不过是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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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可不能这么说。” 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犹豫,“过去的事已然过去,总要相信后人的智慧,这些积弊必然能找到解决之法的。”
     “后人?” 又一道声音带着嘲讽响起,像冰锥刺破空气,“我们不也是之前之人的后人吗?之前的人留了一大堆烂摊子,只管享受他们的福泽,把所有问题都交给后人,殊不知后人也有后人的难处,这般推诿,何时是个头!”
     一时间,舱内的声音像被搅翻的蜂箱,有尖声辩驳的,有低声附和的,有拍着桌子痛斥的,有捏着嗓子期盼的,各种腔调混在一处,夹着茶杯碰撞的脆响、孩童被惊哭的啼声,热闹得如同庙会集市。
     这些嘈杂的声响穿过木板缝隙飘过来时,已变得有些含混,像隔着层厚厚的棉絮,却仍能辨清大概的脉络。
     只是舱内的清韵代正低头教王秀荷识字,指尖纤细的影子落在书页上,一字一句讲解得耐心细致;王秀荷则睁着圆亮的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跟着笔画,学得专注又认真。舱外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拦在外面,两人全未在意,只沉浸在这一方安静的天地里,连窗外掠过的岸景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漫过船舷,将江面的粼粼波光揉成模糊的剪影。船舱里的喧闹原是浸在灯影里的,说笑声、杯盏碰撞声缠成一团,这会儿却像被江风一点点吹散,渐次低下去,低成私语,又低成含糊的哈欠,末了,只剩几缕绵长的呼噜声,在舱内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清韵代和王秀荷的脚步声轻得像落雪,开门时带起一阵微风,旋即又合拢,将客舱的静谧锁在里头。
     片刻后,王仙君回到舱内,油灯的光晕斜斜铺在地板上,他盘膝坐着,脊背挺得笔直。
     舱角的驱蚊香燃得正旺,偏有几只不知趣的蚊虫,嗡嗡地绕着王仙君的耳廓打圈。他手背刚泛起两个红痕,颈侧又痒得钻心,想抬手拍,又记着修为该凝神,指尖悬在半空,终究还是垂了下去。
     身旁的青鸟端坐不动,他修炼多年有灵气护体,周身似有层无形的光膜,蚊虫近了便纷纷绕开,他眼帘微垂,下颌线绷得利落,仿佛连这细微的嗡鸣都未曾入耳。
     夜色越发浓沉,舱外的江风也敛了声息。王仙君毕竟修行尚浅,起初还能屏气凝神,腰背挺得笔直,可时辰一久,那股子较劲的力气便渐渐泄了。先是肩膀不受控地歪了歪,跟着脑袋猛地一点,差点重重磕在膝盖上 —— 他一个激灵惊醒,却见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怎么也掀不开,舌尖上打转的入定口诀,到头来只化作一声含混的喟叹,轻得像被夜雾吞了去。
     不多时,他肩头又塌了下去,脑袋歪向一侧,发丝垂落遮住半张脸,呼吸渐渐匀长起来,先前紧握的双手也缓缓松开,搭在膝头,倒像是借着这夜色,沉沉睡了过去。
     青鸟睁开眼,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扶着他慢慢躺下,又将被子轻轻搭在他身上。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原位坐定,重新闭上眼。
     窗外,江水拍岸的声音哗哗地淌着,像一首没头没尾的催眠曲,伴着舱内的呼吸声,漫过了整个长夜。
     天蒙蒙亮时,船舱里渐渐活泛起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压低的交谈声像潮水似的漫开。
     最热闹的要数茅房那边,队伍从舱门一直排到走廊拐角,有人攥着衣襟来回踱,有人手捂着肚子,眉头拧成个疙瘩,五官挤得快要叠在一起,嘴里还忍不住抽着气,显见得是夜里着了凉,或是水土不服闹了肠胃。
     船舱里仍浸在昏沉的光影里,青鸟推开窗,迎面便撞进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两岸景致全被遮得严严实实,连轮廓都瞧不见分毫。
     只听得见远山传来的鸟鸣,时而清脆如碎玉相击,时而婉转似弦音轻颤,间或夹杂着一两声猿啸,悠悠地在雾中荡开。身下,江水正拍打着船身,发出 “哗啦 —— 哗啦 ——” 的声响,伴着船板轻微的震动,成了这雾色里最实在的背景音。
     忽然,清韵代推门走进客舱,脸上带着雀跃的笑意,一把拉住青鸟的手便往外走:“快,外面有美景,我们去看看!” 一旁的王秀荷也笑着朝王仙君递了个眼色,示意一同去。王仙君望向青鸟,见他微微颔首,四人便相携着来到甲板,径直走到船首。
     此时,船首已聚了好些人,樊铁生和石胜早已等候着在此,其他人都倚着栏杆望着被雾气笼罩的四周,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怅然 —— 眼前分明只有茫茫一片白,连近旁的水波都隐在雾里,哪里见得到半分景致。
     “诸位客人莫急。”船家朗声道,带着江上人特有的爽朗,“这晨雾看着浓,等日头再升些,风一吹便散了。到时候两岸的山影水色全露出来,保管让你们看个够!”
     这话一出,清韵代眼里顿时亮起光来,满是期待地转头看向青鸟,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王秀荷与王仙君也对视一眼,眸中尽是盼切;船首的众人更是纷纷颔首,连呼吸都仿佛轻了些,生怕惊扰了这雾中藏着的景致,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那雾气散去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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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悠悠淌过,天边渐渐透出微光,一缕晨曦奋力穿透雾霭,在江面上洒下淡淡的金辉。原本浓得化不开的江雾,像是被这暖意悄悄催散了些,开始丝丝缕缕地漫漶开来,却又未肯全然退去,依旧在水面上笼着一白纱,将江景晕染得愈发朦胧动人。
     那白茫茫的江雾像一匹尚未织完的棉絮,松松软软地铺在水面上,将整条船轻轻裹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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