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再次降临的瞬间,顾尘没有闭眼。
他强迫自己睁着,瞳孔在虚空中捕捉那转瞬即逝的折叠轨迹——墙壁如褶皱的纸张被无形之手揉捏、翻卷,光线扭曲成螺旋状向中心坍缩,时间像断裂的齿轮卡在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咯吱声。
他知道,这是“重置”的过程,是那个名为镜界的空间在将他们强行拖回起点。
可这一次,他记住了。
当熟悉的木地板触感重新回到脚底,门在身后“咔嗒”合拢的刹那,顾尘立刻转身,目光如刀般扫过客厅每一个角落。
挂钟依旧停在三点十七分,尸体静静躺在中央,面容苍白如蜡。
空气中有淡淡的霉味和铁锈气息,一切看似毫无变化。
但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墙角——那面漆黑的镜子。
位置变了。
它比上一次循环偏左了大约半尺,像是被人悄悄挪动过,却又没有留下任何拖拽的痕迹。
镜框上的藤蔓纹路更加扭曲,仿佛正从木头里生长出来,缓慢呼吸。
“花瓶。”他忽然开口,声音低而急促。
吴悦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茶几旁,一只青瓷花瓶静静立着,瓶身绘着褪色的兰草纹。
“打碎它。”顾尘说。
“什么?”
“听我的。”他盯着她,眼神不容置疑,“用力踩碎它,然后退后。”
吴悦咬了咬牙,没再追问。她一步上前,抬脚狠狠踩下。
“咔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瓷片四溅,几片甚至划破了她的裤脚。
她迅速后退,心跳如鼓。
顾尘蹲下身,仔细查看碎片分布的角度、裂痕的走向,甚至用指尖轻触一块残片边缘的毛刺感。
他记下这一切,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存储数据。
然后,他抬头,望向天花板。
几秒后,黑暗再度降临。
墙壁卷曲,地板翻折,空间像被揉皱的信纸般折叠压缩。
他们又一次经历那种灵魂被撕扯的错觉。
当光线重新洒落,门关上,尸体仍在中央,挂钟依旧三点十七分。
一切仿佛从未改变。
但顾尘立刻冲向茶几旁。
花瓶完好无损,青瓷泛着冷光,兰草纹清晰如初,仿佛刚才的碎裂只是一场幻觉。
可他的嘴角却缓缓扬起。
“它重置了。”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冷酷的兴奋,“但它……做不到完全一致。”
吴悦盯着那完好的花瓶,心头一震。
她终于明白顾尘的用意——每一次循环,并非真正的“重启”,而是基于某种记忆或规则的再构建。
而只要有构建,就有误差。
“镜子也动了。”她低声说,指着墙角,“比刚才更靠左了。”
顾尘点头。
他已经确认了三次循环中的位置偏差:第一次在正墙角,第二次左移三寸,第三次又多了两寸。
这不是随机,而是累积性的偏移,像是系统在模拟时逐渐失准。
“这不是现实。”他缓缓站起身,声音沉稳却透着锋利,“我们不在真实的老宅里。这里是由‘某种意识根据我们的记忆复制出来的伪境。它模仿得足够逼真,但无法做到完美——因为记忆本身就有盲区。”
吴悦呼吸微滞:“所以……我们看到的一切,包括尸体、房间、甚至我们自己……都可能是它拼凑出来的?”
“是。”顾尘目光锐利,“所以不能用常规方式对抗。枪打不穿虚妄,暴力只会触发更剧烈的重置。我们必须用它无法处理的东西——悖论。”
“悖论?”
“比如……一段自相矛盾的信息。”他看向门缝,那里曾是他们进入时警戒线垂落的地方,“如果一个系统依赖逻辑运行,那我们就塞进去一个‘逻辑死结。”
吴悦若有所思,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便签纸和一支笔。
她写下五个字:“此信息无效。”
然后,她将纸条塞进门与地板之间的缝隙。
顾尘静静看着,
下一秒,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空间再次折叠,扭曲,重组。
当他们重新站在客厅中,门关上,尸体静卧,挂钟停摆。
顾尘第一时间冲向门缝。
他跪下身,手指探入,摸到了那张纸条。
抽出一看——
纸面一片空白。
不是被擦去,不是褪色,而是从一开始就未曾写过任何字迹,仿佛“此信息无效”这句话,连同它的存在本身,都被某种力量强行抹除。
吴悦倒吸一口冷气:“它……试图删除矛盾?”
“不。”顾尘盯着那张白纸,声音低沉,“它是无法解析。当信息宣称自己‘无效,系统就陷入两难:如果它有效,那它就该被承认;如果它无效,那它就不该存在。于是,系统选择了最原始的应对方式——清除。”
他缓缓站起身,眼中燃起一簇幽暗的火。
第295章 破环之刻[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