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层湿冷的布,裹住顾尘的意识。
他睁开眼,没有光,也没有影。
四周是纯粹的白——白墙、白地、白顶,连空气都仿佛被漂白过,静得听不见呼吸的回音。
唯一的实体是一张铁桌,孤零零地立在房间中央,桌面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本,纸页空白如雪,唯独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一页一页撕下,又刻意留下残痕。
他抬起手,指尖触到唇角——血已凝固,黑褐色,带着铁锈味。
他记得那滴血落下的瞬间,记得吴悦惊愕的眼神,记得钟与心跳同步的诡异节律。
但他更记得一件事:他写下的“我”,不是他们想让他成为的“我”。
记忆未被篡改。至少,现在还完整。
顾尘没有轻举妄动。
他缓缓环视,目光扫过每一寸墙面,寻找缝隙、机关、幻觉的破绽。
可这房间拒绝被解读,它存在,却不像属于现实。
忽然——
墙角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沙……沙……
轻得像风吹枯叶,却又清晰得刺入耳膜。
他转头望去。
一个人背对着他坐着,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身形、发丝、肩线,毫无差别。
那人左手执笔,在另一本同样的笔记本上缓慢书写,笔尖划过纸面的节奏,竟与顾尘方才昏迷时的心跳完全一致——43:17:08。
每写一笔,那人的轮廓就淡去一分。
皮肤变得透明,血管如烟雾消散,骨骼在光下浮现又融化。
仿佛文字不是记录,而是吞噬。
每写下一句,他就离“存在”更远一步。
顾尘屏住呼吸,不动。
他没有喊,没有问,甚至没有向前一步。
而是慢慢蹲下身,右手食指指甲抵住地面,沿着某种早已刻进骨髓的节奏,划出一道直线——
从左到右,不偏不倚,尽头微微上扬,像一个未闭合的句号。
那是他七岁那年,高烧昏迷在病床上时,无意识重复了整整三天的动作。
归墟档案称其为“锚定仪式”:当意识濒临崩解,人会本能地用身体记忆标记“我仍在此”。
笔声,戛然而止。
墙角的书写者猛然顿住,笔尖在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他缓缓转过身来。
面容与顾尘一模一样。
可左眼,是焦黑的空洞,像是被烈火焚尽;右眼却布满血丝,盛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破碎、重叠,夹杂着不属于人类喉管的杂音,“我等了二十年,只为了写完最后一句话。”
顾尘仍蹲在地上,指尖还停在那道刻痕的末端。
他冷静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写完?”
那人苦笑,嘴角裂开一道旧伤——顾尘认得那道疤,是童年坠楼时留下的,可他自己早已遗忘。
“因为写完,我就没了。”他说,“我是你被切掉的那部分——记得火光,记得母亲的脸,记得死过一次的痛。他们用‘归墟共振把你拼回去,把你变成‘可用的容器,却把我锁在这具躯壳的裂缝里,当成废弃的残响。”
顾尘瞳孔微缩。
火光——他梦中反复出现的橙红烈焰,总在走廊尽头吞噬一扇门。
母亲的脸——他从小由养父抚养,从未见过生母,可某些深夜,他会无端流泪,仿佛在哀悼一个早已消逝的拥抱。
死过一次的痛——他十七岁心脏骤停,抢救七分钟,醒来后医生说“奇迹”。
可从那天起,他对时间异常敏感,仿佛身体里埋着一口不会响的钟。
这些,都是他以为的“幻觉”。
可现在,它们正从另一个“他”的口中,一字一句地复述。
顾尘缓缓起身,手探入怀中,取出那半片水晶——从第十三号实验体遗骸中找到的共振核心,曾用来破解前三次意识入侵。
所有人都以为它是钥匙。
但他从未将它用于开启。
这一次,他没有将水晶贴上纸面,没有试图解析、读取、对抗。
而是轻轻,将它按在自己的心口。
冰凉的棱角嵌入皮肤,像一把倒插的刀。
刹那间——
墙面开始崩解。
不是碎裂,而是“浮现”。
白漆之下,无数影像如胶片般自动播放:母亲抱着他奔跑在雨夜里,怀表从她口袋滑落,指针停在4:33;心电监护仪归零的瞬间,蓝光从天花板降下,笼罩病床;他躺在手术台上,七根导线连接太阳穴,而医生身后,站着一个穿黑袍的人,手中捧着一本写满编号的册子……
每一段影像,都来自他“不存在”的童年。
而在每一帧画面的背面,浮现同一行小字,墨迹猩红,如血写就:
“别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顾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过往被一页页撕下、重播、焚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第43号”从未攻击他。
为什么那些灵异案件总指向同一个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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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吴悦带来的“钥匙”,偏偏是她的名字缩写——W.Y.。
不是入侵,是呼唤。
不是复仇,是求救。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正在消散的“自己”。
“你留下‘找我来,不是为了取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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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没写完的我[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