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熄灭的刹那,顾尘脱下外套。
风从焚化炉的排烟口倒灌进来,卷起地面积灰,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金属编号卡——043,边缘已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暗。
这串数字曾是他身份的锚点,是他在城市规则中立足的凭证。
可此刻,它像一根扎进血肉的锈钉,提醒他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他没有犹豫。
“嘶啦——”
卡片被撕成两半,金属断裂的声音清脆得近乎残忍。
他蹲下身,将碎片投入水盆。
水面原本平静,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曳的烛影,可当编号沉入底部的瞬间,一圈逆向扩散的涟漪骤然荡开。
那不是水在动,而是时间的褶皱在回应。
吴悦站在他身后,手按在配枪上,指节发白。
“你确定?”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某种沉睡的东西。
顾尘没回头,只从内袋取出一支灰白色的小香——三寸长,顶端泛着青黑色的结晶,像是凝固的泪痕。
母亲留下的安神香。
档案馆绝密卷宗里从不记载的禁忌之物。
“活人进不去。”他声音干涩,“那就让‘顾尘死一次。”
香头轻触烛火,燃起一缕近乎透明的烟,无味,却让空气微微扭曲。
他深吸一口,那烟像是直接钻进了颅骨深处,压迫着颞叶与海马体的交界。
意识开始滑坡,记忆的断层在脑中错位摩擦。
他屏住呼吸,十秒。
第十秒时,瞳孔骤然放大,又迅速收缩至针尖大小。
呼吸变得极浅,几乎不可察觉,胸口起伏如同枯叶在风中颤动。
体温骤降,皮肤泛出尸斑般的青灰。
吴悦伸手探他鼻息,指尖几乎感觉不到气流。
她咬牙,扶住他双臂。
尸体般沉重。
两人缓缓走向锅炉房外。
三十米的距离,走得像穿越整座城市的废墟。
每一步都踩在现实与非现实的裂隙上,顾尘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正被某种无形之力抽离物质的维度。
灰烟拱门已在前方。
它不再是静止的幻象。
门框由无数扭曲的数字编织而成,此刻正缓慢逆向旋转,如同一台倒带的穿孔机。
中央“非录”二字渗出暗红光晕,每一次脉动,地面霜纹就蔓延一分,字符般的冰裂在水泥上生长,仿佛大地在用早已失传的语言书写禁忌。
顾尘靠近的瞬间,灰烟骤然下压,如幕布般铺展成一条小径。
小径蜿蜒向前,由无数碎纸拼接而成——泛黄的病历残页、被红笔划去的姓名、撕毁的诊断书……每一片都残缺不全,却拼凑出某种集体的沉默。
顾尘赤脚踏上,脚底立刻传来尖锐刺痛。
纸边如刀刃,割破皮肤,却无血流出。
伤口处渗出的,是淡灰色的墨迹,像是记忆被强行从肉体中挤出。
吴悦停在门边,没有再往前。
她从口袋中取出那张“死人”通知单——上面赫然印着“顾尘,编号043,归档状态:已注销”。
她捏紧它,指节发白。
一旦信号中断,或顾尘超过十二分钟未归,她就必须点燃这张纸,强行切断连接。
那是唯一的退路。
“我在这里。”她低声说,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这扇门听。
顾尘没有回应。
他继续前行,身影在灰雾中逐渐模糊,直至完全融入那条由残页铺就的小径。
尽头,是一道门——不,更像是一道裂缝,裂开在虚空中。
穿过它,眼前豁然展开一条无限延伸的档案长廊。
高耸的天花板隐没在黑暗中,两侧是望不到尽头的铁皮柜,每一扇柜门上都没有编号,只贴着统一的标签:“未归类”。
空气静得能听见纸张老化时纤维断裂的微响。
顾尘踉跄几步,靠在第七排柜前。
他抽出一卷胶片,放入随身携带的便携放映机。
机器嗡鸣启动,投影打在对面墙上。
画面晃动,泛黄。
母亲站在一间焚烧炉前,身穿旧式白大褂,手中握着一枚青铜印章,刻着“G.C.045”。
她正将印章缓缓浸入一盆幽蓝色的药液中,低声自语:
“只要有人记得我没签完的名,我就还能回来。”
话音未落,胶片突然自燃。
火焰无声,不升温,不蔓延,只将影像吞噬。
灰烬并未落地,反而悬浮在空中,缓缓排列,拼成一行字:
别找46,找没写完的45。
顾尘怔住。
母亲的印章编号是045——比他的043还早两位。
可“第45单元”早已被系统定义为“不存在的空序列”。
而现在,这句话却指向一个被刻意抹除的空白。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长廊。
所有柜子都一样,标签统一,排列整齐
第325章 死人走的路[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