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边的冰冷，带着万吨海水的重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碾碎每一寸骨头，冻结每一滴血液。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吞噬了所有光线和声音，只留下肺部灼烧般的剧痛和意识沉沦的眩晕。
韩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冰，在极致的冰冷与窒息带来的灼热地狱中反复煎熬。无数破碎的画面在濒临熄灭的意识中闪烁：埃里希笔记里描述的吞噬怪物的绿光，“守护者”埃里希熔岩般的空洞凝视，米哈乌跳入水中时决绝的小小身影，颜殊惊恐绝望的尖叫，以及最后那毁灭性的、倒灌而下的白色水龙……
“哗啦——咳咳咳！！！”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从冰冷窒息的深渊里拽了出来！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肺叶，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吐出带着浓重铁锈味和血腥味的咸水，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本能地大口喘息。
冰冷的海水浸泡着他的下半身，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打颤。他发现自己被卡在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里，后背和两侧是冰冷湿滑的金属壁，头顶是同样低矮的金属顶板，只留下一个脸盆大小的不规则缺口，浑浊的海水正从那里涌入。这是一个沉船内部某个扭曲变形后形成的夹缝，如同一个金属的棺材。将他拖出来的，是死死抓着他衣领的安娜·克莱门！
女特工半个身子泡在水里，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湿透的金发贴在额角，显得异常狼狈，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带着劫后余生的凶狠和警惕。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一根从上方垂下来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
“醒了就自己抓紧！”安娜的声音嘶哑，带着脱力后的虚弱，却不容置疑。她松开韩默的衣领，示意他抓住那根救命管道。
韩默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冰冷的管道，冰冷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剧烈喘息着，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船坞某个上层结构在剧烈爆炸和坍塌后形成的避难所，空间狭小压抑，浑浊的海水已经漫到了胸口，还在缓慢上涨。透过上方那个脸盆大小的缺口，能看到外面是汹涌翻腾的、浑浊不堪的海水，巨大的金属残骸如同鬼影般在其中沉浮。
“其他人…颜殊…孩子们…奥拉夫…”韩默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每一个字都带着肺部的剧痛。
“不知道。”安娜的声音冰冷而现实，她一边警惕地观察着上方的缺口和周围的水面，一边快速说道，“爆炸撕裂了船坞，海水瞬间灌满。我们被冲散了。我能找到你，是因为你掉下来时抓住了这根管子。”
韩默的心沉了下去。在那样毁灭性的海流冲击下，生存的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埃里希…那个怪物…”他想起最后时刻狂暴的“守护者”。
“它被水龙卷正面冲走了。”安娜的语速很快，“朝着‘方舟箱子的方向。那东西太重，估计沉底了。但别指望它死了，它能在这种地方活几十年，生命力强得不像话。”
方舟！韩默猛地想起！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内袋。那本湿透的灰鸽笔记本还在！硬硬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埃里希·福格尔用生命守护的秘密，还在他手里！
就在这时——
“呜——嗡——！！！”
一阵低沉、悠长、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下方深沉的黑暗海水中传来！这声音并非通过海水震动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神经末梢，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不容置疑的扫描感！
“是‘海狼的主动声呐！”安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们在扫描沉船残骸！定位能量源和生命信号！”
几乎在声呐嗡鸣响起的下一秒——
“滋——噼啪！”
几道刺目的、惨白色的强光柱如同神灵投下的审判之矛，猛地刺破上方浑浊的海水，精准地照射在沉船残骸的不同区域！光线所及之处，漂浮的尘埃、藻类和金属碎屑纤毫毕现！其中一道光柱，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不偏不倚地扫过了韩默和安娜藏身的这个金属夹缝！
两人瞬间暴露在强光之下！
“发现目标！C区！夹层结构！有生命信号！”一个经过扩音器处理、冰冷无情的英语声音穿透海水隐约传来！
“该死！”安娜低骂一声，身体猛地向夹缝更深处缩去，同时拔出了武器！韩默也立刻伏低身体，心脏狂跳！
“噗通！噗通！噗通！”
重物入水的声音密集响起！透过浑浊的水面和强光，隐约可见数个穿着黑色重型潜水服、背负着压缩气瓶和推进器的身影，如同深海猎食者般，从上方被炸开的巨大裂口处迅捷地潜入！他们手中端着造型奇特的、带有声波发射器和强光探头的武器，行动迅捷而专业，目标明确地朝着韩默和安娜所在的区域包抄过来！
监管局的特种深潜突击队！他们直接进场了！
“准备战斗！”安娜的声音带着决死的冰冷。她检查了一下武器，弹匣是满的，但在这狭窄的水下环境，威力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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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默没有武器，他死死抓住那根锈蚀的管道，目光扫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深潜队员即将逼近夹缝入口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巨响，猛地从沉船残骸的最底部爆发开来！整个残骸结构剧烈地摇晃、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猛烈！大量的气泡和淤泥从底部翻涌而上，瞬间将浑浊的海水搅得如同墨汁！
即将靠近夹缝的几个深潜队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和浑浊水流冲击得身形不稳，推进器发出紊乱的噪音！
“底部结构崩塌！有东西上来了！重复！有东西上来了！”通讯频道里传来深潜队员急促而带着一丝惊惶的报告！
什么上来了？韩默和安娜惊疑不定。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意志，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猛地从沉船残骸的深渊底部升腾而起！这股意志充满了纯粹的、非人的敌意，牢牢锁定了上方所有入侵的深潜队员，以及…那几艘悬停在沉船上方的“海狼”舰队！
“是它！”韩默瞬间明白了！是“方舟”金属箱里的那个东西！那个被埃里希用生命封锁的恐怖存在！剧烈的爆炸和结构崩塌，似乎惊扰了它！或者…监管局的主动探测和靠近，刺激了它？
“嗡——！！！”
那冰冷的机械声呐嗡鸣再次响起，似乎想锁定这股突然出现的强大能量源。
但这一次，回应它的不再是扫描波！
“吼——！！！”
一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混合了亿万深海生物嘶鸣、金属扭曲断裂和纯粹能量尖啸的“咆哮”，猛地从沉船底部炸开！这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命体神经系统的、毁灭性的精神冲击波！
“啊——！！！”
夹缝外，距离最近的一个深潜队员首当其冲！他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手中的武器脱手飞出！他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盔面罩，仿佛里面有无数虫子正在啃噬他的大脑！紧接着，他厚重的潜水服头盔内部，竟然诡异地亮起了一抹幽绿色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扭动着！
“污染！是直接的精神污染！退后！立刻退后！”通讯频道里传来惊恐欲绝的嘶吼！
然而，晚了！
那个头盔内部闪烁着绿光的队员，身体猛地一僵，停止了挣扎。下一秒，他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而迅猛地转过身，手中的武器不再指向夹缝，而是对准了旁边另一个试图靠近救援他的队友！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在水下显得沉闷而致命！被击中的队员身体剧烈颤抖，鲜红的血液瞬间在浑浊的海水中晕染开来！
“目标失控！目标攻击友军！开火！开火！”混乱的命令在通讯频道里炸开！
惨烈的自相残杀瞬间在浑浊的深水中上演！被“方舟”存在精神污染的队员如同疯狂的傀儡，悍不畏死地攻击着一切靠近的生命！未被污染的队员在惊骇中被迫反击！子弹在水下划出白色的轨迹，沉闷的爆炸声不断响起！浑浊的海水被搅动得更加混乱，鲜血、碎片和扭曲的肢体在其中沉浮。
韩默和安娜在夹缝中看得心惊肉跳，遍体生寒！这就是埃里希笔记里描述的恐怖！仅仅一丝泄露的意志，就能让人类瞬间变成自相残杀的怪物！
“趁现在！走！”安娜当机立断！监管局的内讧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她指着上方那个脸盆大小的缺口，“从那里出去！向上游！海面！”
韩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夹缝即将被上涨的海水完全淹没，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他深吸一口气，肺部依旧火辣辣地痛，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他看了一眼安娜，两人眼神交汇，瞬间达成默契。
“走！”安娜低喝一声，率先松开抓着的管道，身体猛地向上蹬水，如同灵活的游鱼，从那狭窄的缺口钻了出去！
韩默紧随其后！冰冷的浑浊海水再次将他包围，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水压让他感觉身体像灌了铅。他拼命划水，朝着上方隐约透下的、被浑浊海水过滤得异常微弱的光亮游去！身后的夹缝里，水位迅速上涨，彻底将其淹没。
上方的水域如同沸腾的战场。失控的深潜队员和未被污染的特工在浑浊的水中激烈交火，子弹和能量束四处横飞，爆炸的气泡不断翻涌。韩默和安娜如同穿行在枪林弹雨中的幽灵，利用巨大的沉船残骸和漂浮的杂物作为掩体，艰难地向上潜行。
每一次划水都消耗着巨大的体力，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韩默的视线开始模糊，冰冷的麻木感从四肢向躯
第122章 深渊的锁链[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