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韩默汗湿的掌心，七发子弹，七次机会。头顶储物间的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沉重的脚步声来回奔突，对讲机里奥拉夫船长愤怒的咆哮、船员们惊惶的呼喊、还有轮机长卡尔森那刻意压低的、带着命令口吻的指示声，混杂着撞开其他舱门的巨响，透过伪装地板的缝隙，沉闷地灌入这不足三平米的黑暗密室。
安娜蜷缩在角落，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头顶的脚步声靠近，她都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瑟缩。灰蓝色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焦点，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米哈伊尔躺在她身边，呼吸急促而灼热，额头上那幽蓝的印记在韩默的注视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微弱而顽强地闪烁着，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他们…他们在找我们…”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呐，“卡尔森知道…他一定知道马库斯是来找什么的…”
韩默没有回应，只是将耳朵紧贴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震动和声响。马库斯的尸体被发现带来的混乱是唯一的屏障，但混乱不会持续太久。当最初的震惊过去，搜寻就会变得更有条理，更致命。卡尔森，那个轮机长，无疑是“组织”安插在这艘船上的真正核心。
“轮机舱…侧面…紧急出口…”安娜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回忆着之前的计划，“救生艇…在那里…”
“路线。”韩默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像黑暗中唯一锚定的礁石。
安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黑暗中用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比划：“从这里…出去…右转…到底…废弃的…污水管道…爬过去…尽头…就是轮机舱…后部…杂物堆后面…有暗门…通紧急出口…”
韩默默默记下。废弃管道…这意味着狭窄、污秽、可能堵塞。但也是避开主通道和大部分摄像头的唯一路径。
头顶的脚步声突然密集起来，朝着储物间门口方向移动。对讲机里传来卡尔森清晰冷酷的命令：“储物间重点搜查！血迹还没干！他们肯定没跑远！甲板组封锁所有出口！水下声呐开启！别让他们跳海跑了！”
水下声呐！韩默心头一紧。这意味着他们一旦入水，立刻就会被锁定！安娜说得对，跳海等于自杀。
“没时间了。”韩默猛地起身，动作牵动了手臂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咬牙忍住。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撕成布条，将昏迷的米哈伊尔牢牢绑在自己背上。男孩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后颈，微弱的心跳隔着布料传来，像风中残烛。“安娜，跟紧我！”
他掀开伪装地板，刺眼的手电光柱瞬间从储物间门口方向扫来！韩默如同鬼魅般侧身翻滚出通道，同时抬手！
“砰！”
一声枪响在狭窄空间内震耳欲聋！冲在最前面、手持强光手电的水手应声倒地，手电筒滚落在地，光线乱晃！
“他在下面！”后面的人惊恐大叫！
混乱！绝对的混乱！枪声如同投入狼群的巨石，瞬间引爆了所有船员的恐慌！有人下意识地寻找掩体，有人惊叫着后退，有人试图拔枪还击！
韩默要的就是这一瞬间！他借着滚落手电筒的光线，看清了安娜描述的右转通道——一条堆满废弃缆绳和油桶的狭窄过道！他一把拉起刚从通道里爬出、惊魂未定的安娜，低吼一声：“走！”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条过道！身后传来卡尔森愤怒的咆哮：“开枪！拦住他们！别管其他人死活！”
“砰砰砰！”子弹呼啸着打在韩默身边的油桶和舱壁上，溅起刺眼的火花和金属碎屑！韩默头也不回，凭借本能和安娜之前的描述，在狭窄、堆满障碍物的通道内左冲右突！安娜被他拽着，跌跌撞撞，脸色惨白如纸。
“前面！污水管道入口！”安娜指着角落里一个被锈蚀铁网半掩着的、直径不到一米的圆形洞口，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韩默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踹开锈蚀的铁网！“下去！”他先将安娜推进漆黑腥臭的管道，自己背着米哈伊尔紧跟着钻了进去！管道内壁滑腻冰冷，积着厚厚的污泥和不明粘稠物，狭窄得几乎无法转身！身后的枪声和追兵的叫骂声被管道扭曲放大，如同地狱的追魂曲。
“爬！往前！”韩默的声音在管道内壁回荡。他弓着腰，背着米哈伊尔，在几乎无法呼吸的恶臭和绝对的黑暗中奋力向前挪动！安娜在他前面，压抑的呕吐声和急促的喘息清晰可闻。冰冷的污泥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米哈伊尔滚烫的体温和他手臂伤口撕裂的剧痛，如同两把锯子在反复切割他的意志。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韩默感觉肺部快要被恶臭和窒息感撑爆时，前方的安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到了！暗门！”
一点微弱的光线从安娜身体侧面的缝隙透出。她正用力推着一块嵌入管壁的铁板。韩默挤上前，用肩膀顶住冰冷的铁板，两人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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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铁板被推开一道缝隙！一股混合着机油、高温金属和汗味的空气涌了进来！轮机舱巨大的噪音瞬间充斥耳膜！
韩默透过缝隙向外窥视。巨大的轮机发出沉闷的咆哮，震动着整个空间。管道、阀门、仪表盘错综复杂。几名穿着油污工作服的水手正紧张地围在主控制台前，似乎在操作什么设备，正是之前卡尔森命令开启的水下声呐！卡尔森本人并不在这里，可能在甲板上指挥。
而在他们侧后方，靠近舱壁的位置，一堆沾满油污的帆布和废弃零件后面，隐约可见一扇漆成红色的圆形小舱门——紧急出口！
“看到那堆帆布了吗？后面就是出口！”安娜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希望，“但…那几个人…”
“我吸引火力，你带米哈伊尔冲过去！”韩默当机立断，解下背上的米哈伊尔，塞到安娜怀里。男孩的身体软绵绵的，安娜几乎抱不住。
“我…我抱不动…”安娜看着米哈伊尔背部的伤口，声音发颤。
“拖！爬！必须过去！”韩默的眼神不容置疑。他检查了一下手枪弹匣——还剩六发。“我数到三！”
他深吸一口轮机舱灼热污浊的空气，猛地推开铁板，纵身跃出管道！
“他在那！”一名水手立刻发现了他，惊恐地指向韩默的方向！
韩默根本不给他们反应时间，抬手就是两枪！
“砰！砰！”
一名水手捂着肩膀惨叫倒地！另一发子弹打在控制台仪表盘上，爆出一团电火花！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起！
“抓住他！”剩下的水手慌忙寻找掩体，拔枪还击！子弹打在韩默身边的管道和机器上，叮当作响！
混乱再起！韩默如同灵活的猎豹，在巨大的轮机、管道和阀门之间快速移动、翻滚、躲避。他利用轮机舱复杂的结构作为掩护，不断开枪还击，不求击中，只求制造更大的混乱和压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钉在自己身上！
“安娜！就是现在！！”他一边向一个油桶后翻滚，一边对着管道口方向嘶吼！
安娜抱着（更准确地说是拖着）米哈伊尔，从管道口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她脸色惨白，用尽全身力气将米哈伊尔往那堆帆布后面推！自己则扑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舱门爬去！轮机舱的地面满是油污，滑腻异常。
“后面！还有个女人和孩子！”一名眼尖的水手发现了安娜和米哈伊尔！
“别管那个拿枪的！抓住实验体！”另一个水手大喊，调转枪口指向安娜！
韩默心头一凛！他猛地从掩体后探身，手枪连续开火！
“砰！砰！砰！”
三声枪响！意图射击安娜的水手被一枪击中大腿倒地哀嚎！另外两发子弹打在试图包抄安娜的路径上，逼退了另一名水手！但韩默的位置也彻底暴露！密集的子弹瞬间将他藏身的油桶打得千疮百孔！灼热的金属碎片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呃！”韩默闷哼一声，一颗子弹擦过他的左肋，带起一溜血花！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动作瞬间僵硬！
机会！剩下的两名水手立刻抓住这瞬间的破绽，同时举枪瞄准韩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尖锐刺耳、穿透力极强的全船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盖过了轮机的轰鸣！紧接着，船体猛地向一侧剧烈倾斜！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一把！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从船底传来！伴随着金属被撕裂的恐怖尖啸！所有灯光瞬间熄灭！只有应急红灯疯狂闪烁，将轮机舱染成一片血红色！
触礁了！
巨大的惯性将所有人都狠狠抛飞！韩默重重撞在冰冷的轮机外壳上，眼前金星乱冒，手枪脱手飞出！那两名瞄准他的水手更是如同滚地葫芦般摔了出去，枪械脱手！安娜和米哈伊尔被甩向舱壁，安娜发出一声痛呼！
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垂死的呻吟！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高压水枪般，从船体撕裂处疯狂涌入轮机舱！瞬间就淹没了脚踝，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上涨！
“船要沉了！”一名水手发出绝望的哀嚎，再也顾不上韩默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向主通道逃生楼梯。
“快！去紧急出口！”韩默强忍剧痛，挣扎着爬起，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水和海水，嘶声对安娜喊道。海水已经淹到膝盖，冰冷刺骨，巨大的船体倾斜角度越来越大！
安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呆了，但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咬牙拖起米哈伊尔，在没膝的冰冷海水和剧烈倾斜的甲板上，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红色的圆形舱门！
韩默踉跄着跟上，在浑浊冰冷的海水中摸索，试图找回丢失的
第155章 搁浅之船[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