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雪原
昼邈的发丝被寒风带起,雪花落在扑朔的睫毛上,十日之期已到,他一定要带言儒生回去,万年执念,终于可以画上句点了。
感受到特殊气息波动,昼邈扭头。
手持树杈,风尘仆仆的秣谷从缓坡爬了上来,身后留下了一串串脚印,昼邈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微微皱眉,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使用灵力,却独以人力攀爬,多此一举!
但他无意追寻秣谷的行为动机,他来了就说明他不再排斥自己带他回魅族的决定。
秣谷坐在雪地上视线飘向远处,伴随着身体气力消耗大口喘息。
昼邈的脚步随着踏雪声咯吱作响,弯腰伸手想要扶起对方“为何不用阵法?”
秣谷抬眸看了他一眼,昼邈僵在空中的手指尖落上雪瓣,雪花在指尖的温度中消散。
“现在做不到从南部瞬间移动至北原!”秣谷探手从身侧抓起一把雪,随着指间传来的声音,被攒成雪球,伴随着手臂挥起,抛物线划向了深不见底的峡谷。
昼邈扯起嘴角,将悬在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两人一站一坐,雪花飞扬,昼邈余光看向肩头的飞雪缓缓开口“我第一次见您时,也是这样的大雪,但现在魅族已无雪景了!”
“不一样,人族的雪会为山峦大地覆上银装,待到光照之时再次消融,汇成泉水溪流,所经之处滋养土壤,届时草木荣发,生灵绵延!”秣谷的眼睛穿过皑皑白雪看到了稷山国东部草原,此时正值七月,草长马肥,隐隐约约恍若薛秣牵着马站在光中冲他挥手大喊,他听不到对方的声音,读不出他的唇语。
昼邈没有反驳,因为魅族的风雨雷电自然之景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场幻影,不会有草木因此而生,也不会有魅者因而产生情绪“您这十天做了什么?”昼邈垂眸打量着秣谷,眼神瞟过他的头顶,黑丝之中竟然掺杂了白发,他不由得皱眉,那是秣谷作为人的证明吗?
“吃饭,喝酒,睡觉,喂鸡,带娃……”秣谷叙述着这些天他的重复生活,乍一听好像要做很多事,再一听却发觉无非都是琐事,日子仿佛流水账一样循环往复。这十天是这样,过往的一万年却比流水账还要乏味无趣,可就在这样不足乐道的岁月里他认识了善良的薛秣,为薛秣他愿意抛弃过往无上的身份和荣耀,只为帮他完成药师之梦。
后来他将自己彻底活成秣谷,准备去实现薛秣游医的畅想或者说身为秣谷想要的自由时,又遇到了龙楚。
如果说毁掉蓝瞳带着对薛秣之死的愧疚,冲动和难以释怀,那重返古刹,抱起躲在床角哭泣的龙楚时,他已然做过了取舍和深思熟虑,他愿意舍弃自由,留在古刹继续做药师,只为陪着龙楚长大,看着他从懵懂孩童成为稚气少年,从少年一步一步成为现在独立,自由肆意的小修士!
“听起来还真惬意,人族也不错!”昼邈的言语里带了一丝羡慕,他的万年……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秣谷撑地站起伸了个懒腰。
昼邈平静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雀跃,他终于肯回去了,万年的找寻有了着落,自己的心仿佛也有了归宿。
秣谷扬起笑意,伸手竹子化剑,昼邈温柔的笑容逐渐僵硬“您这是何意?”
秣谷最后看了一眼南部,手握剑柄递向昼邈“这里!”另一只手扬起指向自己的额间,蓝色图腾出现,那是魅主的印记“将灵力凝于剑端,刺向这里,此处乃魅者命门,我亦是如此!”这是魅族之人的弱点,只有言儒生知道,他甚至没有告诉昼邈,强者需要忘记身上的弱点,才不至于被抓住把柄,所以曾经身为魅主的他,将这个秘密一直藏了下来,而六界之内也不会有人知道强大恐怖的魅族也有弱点。
秣谷嘴角带笑,眼里满是赴死的淡然。
昼邈眼眸泛起迟疑,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发飘“你……你说什……什么?”其实每个字都钉在了他脑子里,只是自己不敢信,不信他竟然为了不跟自己回去,愿意付出生命。
这就是他给自己的答案?
昼邈的眼神聚焦在那柄泛着寒光的兵刃上“这就是你的答案?”雪落在昼邈扑朔的睫毛上,世界像被罩上了层毛玻璃,他用力眨了眨眼,想看清眼前的人,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人陌生到让他心间泛起酸涩。
“对,杀了我或者毁掉我的图腾,褫夺我的元灵为你所用,供你驱使!”秣谷的眼底带上深沉,魅者蓝瞳若是毁掉,便可以驱使对方的元灵为己所用,这是另一个秘密,原本他作为魅主应当永久隐藏这些,但他知道昼邈在意魅族民众,他会和自己一样带着这个秘密直至消亡。
他也清楚昼邈难以从万年的执念中脱身,世间难有两全法,他如万年前一样再次选择了死。
要么慷然赴死,要么任其抹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和记忆,成为供昼邈驱使的元灵,这是秣谷能想到的最决绝,也是最轻松的赎罪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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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是不可能的,他回不去了,偏执的疯子不会因为年月推移而有所改变,骨子里依旧是疯子,万年之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昼邈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不是哭,是眼球被血压撑得发胀,看什么都蒙着层红雾,他第一反应是否认“不可能!”他在心里吼了一声。
随即又被更大的茫然淹没“为什么?为什么不愿跟我回去?人族有什么好,就因为有你带大的一个孩子吗?”
昼邈发狠般一把打掉秣谷手里的长剑,大手拽住秣谷的衣领,随着手指渡上蓝色的光圈灵力,他真想死死扼住对方的喉咙,逼他跟自己回去!
“是!我不愿意回去,我也放心不下龙楚,所以命给你,要么带走没有记忆的元灵,要么带回这具人的尸骨!”秣谷毫不避讳内心所想,他其实多少不想死,最起码目前不想死。
他想活着守护龙楚,他不认为天道良善,神明悲悯,他看到的是有人篡改了他的孩子的命运,所有人将他养大的小孩推上了一条不归路,话语堂皇,理由充分,他怕他的龙楚下场比龙复还要万劫不复。
昼邈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有嗬嗬的气音从齿缝挤出来“住口!”他如同被捏住喉咙的困兽。
昼邈手指已经绷紧,举起的另一只手却在空中僵住,对方额间蓝色的印记似乎也在提醒着他这人是将他捧上高位之人,没有他也没有今日的自己,昼邈红着眼眶松开秣谷的衣领。
他如同被扔进幽暗的深海,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呛咳,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嘶鸣和质问“那……那我呢?为何你当年不愿对我稍加辞色,为何复活之后不愿见我一面?我在漫长的万年踏遍各族,只为寻找一丝你还活着的证明,你被困于混沌之虚,我又何尝不是受刑万年,即使步入神明,我也无法光明正大走出魅族,他们敬我,又何尝不忌惮我?
我也想过放弃,放弃这虚无的权利地位,可是这是你给我的,我得守着;我也有过好友,有过想要溺爱保护的小孩,
第一百八十一章 北原之约[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