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卷起冰原上残留的琉璃星尘与金莲碎瓣,扑打在青鸢脸上,却远不及心头的寒意刺骨。
“武碑乃罪莲皿…顾师祖禁术…”
师父林清羽最后那道断魂意念,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凿刻在她仅存的右眼之中。左眼的金莲瞳印灼痛依旧,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吮吸她的碧烬真元,同时将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欲念的灾力反馈回四肢百骸。她试着运转师门心法,试图平复紊乱的内息,丹田却如被无数金针攒刺,痛得她几乎蜷缩。
她踉跄站起,拔起深插冰面的碧烬锋。剑身冰冷,剑柄上莫离的玄铁指环也黯淡下去,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刀,耗尽了其中残存的最后灵性。卫叔焚魂的壮烈景象仍在眼前,师父门内那被金莲根须与灾链贯穿的囚徒之姿更是挥之不去。
“不能倒…绝不能倒在这里!”青鸢狠狠咬破舌尖,剧痛与血腥味让她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右眼死死盯住南方——那里,有答案,也有亿万同道的绝望。
她必须去中原!去那七十二座被光牢笼罩的武碑之下!去揭开顾九冥师祖那“罪莲皿”的残酷真相!
中原,天都峰,第一武碑前。
往昔武者如织、论道声喧的圣地,如今已成哀鸿遍野的人间炼狱。
巨大的、半透明的金色光牢如同倒扣的巨碗,将整个天都峰主峰连同环绕的七座辅峰牢牢罩住。光牢并非静止,其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细看之下,竟是由无数微缩的、扭曲的金莲虚影首尾相连构成!光牢内部,无形的压力沉重如岳,空气粘稠得如同金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灼痛。
七十二座巍峨武碑,如同七十二根巨大的金色囚柱,深深扎根大地,碑身上原本镌刻的武道精义、先贤感悟,此刻尽数被流动的金色莲纹覆盖、吞噬。碑体本身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如同活物的口器,贪婪地抽取着光牢内所有武者的气血与真元!
“呃啊——!”
一名赤膊的壮硕刀客,试图以蛮力劈砍光牢内壁。刀锋触及光壁的瞬间,他手臂上的肌肉瞬间干瘪下去,皮肤下浮现出清晰的金色莲脉纹路,生命精华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金红气流,被最近的一座武碑疯狂吸走!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一具覆满金纹的干尸,砰然倒地,随即被光牢内流转的诡异力量碾为飞灰,只留下原地一滩暗金色的污迹。
“不…不要运功!不要靠近碑!”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宗师嘶声力竭地呼喊,声音却在粘稠的金光中变得微弱。他盘膝而坐,竭力收敛自身气息,体表却依旧有丝丝缕缕的金色气流逸散而出,被光牢汲取。他浑浊的眼中满是悲愤与绝望:“顾圣…您留下的守护武碑…为何成了噬人的妖魔?!”
光牢之内,众生相凄厉如鬼。
有年轻武者抱头跪地,涕泪横流,嘶吼着“放我出去!”;
有宗门长老联合布阵,试图隔绝武碑吸力,阵法光幕却在金莲纹路的侵蚀下迅速黯淡崩溃;
更多的平民武者,无力反抗,只能像待宰的羔羊,眼睁睁看着自己或同伴的生命力被一点点抽离,皮肤下金纹蔓延,眼神逐渐空洞麻木。他们骨肉之中渗出的不再是汗,而是带着淡淡金芒的粘稠液体,落地便化作微小的、挣扎的金莲虚影,转瞬又被光牢吸收。
更令人心碎的是角落:一位母亲死死抱着怀中昏迷的孩子,孩子的额心,一枚细小的金莲印记正幽幽发亮,贪婪地吮吸着母亲残存的气血。母亲的身体已如风中残烛,眼神却温柔而绝望,轻轻哼着家乡的摇篮曲,仿佛这样就能为孩子撑起一片安全的港湾。
“愿为同命莲…同命莲…”
不知是谁先开始,断断续续地吟诵起那婚书残页上的字句。这声音起初微弱,带着哭腔,却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去。成千上万的武者,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境界高低,在极致的绝望与光牢诡异力量的牵引下,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竟开始齐声诵念:
“愿为同命莲!生死共缠绵!福祸永相系!轮回…亦…不…离…!”
每诵念一句,光牢的金色便浓郁一分,武碑的吸力便增强一分,碑身上覆盖的金莲纹路便更加妖异灵动!那声音汇聚成一股庞大、绝望、却又带着诡异献祭意味的精神洪流,冲击着整个光牢,甚至穿透光壁,隐隐与极北冰原残留的灾劫气息产生共鸣!
“噗!”青鸢强行压制伤势,以碧烬锋破开风雪赶到天都峰外时,看到的便是这炼狱般的景象!那齐声诵念的“愿为同命莲”如同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她心口!左眼的金莲瞳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吸力,仿佛要破眶而出,融入那光牢之中!
她瞬间明白了师父的警告!
这光牢,这七十二武碑,根本不是什么守护大阵!它是顾九冥师祖以无上医武禁术,结合某种窃取自道殇灾劫的“莲种”之力,布下的一个覆盖整个中原武林的巨型莲皿!它将所有习武之人,都当成了供养“莲种”的养料!而“愿为同命莲”的婚书残句,便是启动这献祭仪式的最后一道咒言!习武即种莲!每一个踏入武道、在武碑下领悟过的人,体内早已被悄然种下了无形的“莲种”!当光牢启动,“同命莲”咒言响彻,便是莲种苏醒,反噬其主,将宿主化作纯粹养料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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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冥!”青鸢右眼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为守护而生的师祖,竟布下了如此灭绝人性的局?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青鸢左眼金莲瞳印与光牢的同源感应太过强烈,或许是亿万武者绝望诵念的“同命莲”咒言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七十二座武碑,同时剧烈震动!
碑体表面的金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凸起!在每一座武碑的核心位置,那些覆盖的纹路如同花瓣般层层剥落、绽开!碑体内部,赫然显露出一个深邃的莲蓬状空洞!
空洞之中,并非黑暗,而是涌动着粘稠如实质的、散发着不祥金光的莲浆!莲浆的核心,一颗颗鸽卵大小、形态各异的莲子正沉沉浮浮!那些莲子并非植物种子,它们有的形如微缩的刀剑,有的似盘坐的小人,有的甚至像蜷缩的异兽…每一颗莲子,都散发着截然不同、却都强大而熟悉的武道本源气息!
青鸢的碧烬真元在体内疯狂躁动,她右眼死死盯住第一武碑莲蓬空洞中,那颗形如一道凛冽刀痕的莲子——那气息…分明是莫离的刀魂本源!旁边那颗如同燃烧火焰的莲子…是卫擎心焰的残烬!更远处,一颗温润如玉、却带着无尽生机的莲子…那是师父林清羽的医道本源!
原来如此!武碑不仅是罪莲皿,更是…武道本源库! 顾九冥窃取、收集、甚至复制了天下武者(尤其是顶尖强者)的武道本源,将其凝练成莲子,储存在这七十二座“莲蓬”之中!而亿万武者,就是供养这些“莲子”成熟、壮大的养料!这哪里是守护?这是将整个武道文明,都当成了培育某种终极“道果”的苗床!
“吼——!”
当莲子暴露的刹那,光牢内所有武者体内的“莲种”彻底暴动!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膨胀、扭曲,皮肤被撑裂,露出底下疯狂生长的金色莲根!双目被金芒充斥,口中发出非人的咆哮!他们不再是人,而是彻底被莲种控制、渴望回归莲蓬、融入莲浆的莲奴!如同潮水般,疯狂地扑向各自对应的武碑!
青鸢目眦欲裂!她能感觉到,左眼的金莲瞳印也传来一股强烈的、想要融入那第一武碑莲蓬的渴望!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武道本源莲子!一旦融入,她将彻底失去自我,成为这罪莲皿的一部分!
“休想!”
碧烬锋发出凄厉的悲鸣!青鸢强行压下左眼瞳印的躁动与体内灾力的反噬,将所剩无几的、融合了自身碧烬真元、倒灌灾力、以及一丝卫擎琉璃星火残烬的力量,尽数灌注于剑身!
剑锋之上,不再是纯粹的碧色,而是缠绕着不祥的黑金纹路,剑尖一点琉璃星火顽强燃烧。
“给我——破!”
她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绝望流光,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撞向天都峰顶,那最大、最核心的第一武碑!
目标——莲蓬空洞中,那颗属于她的、形如青鸢展翼的碧色莲子!
“轰——咔!!!”
碧烬锋的剑尖,狠狠刺入了莲蓬空洞边缘的碑体!黑金灾力与琉璃星火疯狂侵蚀着金色的碑身物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触及那颗碧色莲子的瞬间——
莲蓬空洞内粘稠的金色莲浆骤然沸腾!一只完全由纯粹金光凝聚的、巨大无比的手掌猛地从中探出!这只手没有血肉,只有纯粹的能量与流动的金莲符文,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漠然无情的恐怖威压,五指张开,精准无比地抓向青鸢刺来的碧烬锋!
更让青鸢心神剧震的是,这只金光巨掌的无名指根部,赫然戴着一枚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熟悉的玄铁指环虚影!与莫离的、师父门内伸出的那只手上的,一模一样!
“顾…九…冥?!”青鸢的嘶吼被湮灭在能量碰撞的爆鸣中。
金光巨掌与缠绕灾力的碧烬锋悍然相撞!
金莲烬·修罗问心
碧烬锋缠绕着不祥的黑金灾力与最后一丝琉璃星火,与那自第一武碑莲蓬空洞中探出的、金光璀璨、威压如狱的巨掌,悍然相撞!
没有预想中毁天灭地的爆炸。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剑尖与掌心接触的那一个“点”,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向内塌陷、扭曲!一个微型的、却散发着恐怖吸力的黑洞瞬间生成!
青鸢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撕扯力传来!她的意识、她的碧烬真元、左眼疯狂躁动的金莲瞳印之力、甚至那倒灌的灾劫之力,都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向那个黑洞!碧烬锋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剑身上的黑金纹路与琉璃星火被疯狂抽离!
更可怕的是,那只金光巨掌的无名指上,那枚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玄铁指环虚影,骤然亮起!一股冰冷、漠然、仿佛天道意志般的意念,顺着被抽离的力量,狠狠贯入青鸢的识海!
“逆莲者,归墟!”
这意念并非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上的审判!它要碾碎青鸢的意识,将她彻底分解、吸收,成为滋养那莲蓬空洞中“青鸢莲子”的终极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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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青鸢意识即将被彻底撕裂、吞噬的瞬间——
“嗡——!”
她左眼的金莲瞳印,那枚烙印在永夜中的妖异印记,在感受到同源金光巨掌与黑洞吸力的极致压迫下,非但没有屈服,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毁灭与不甘的反向冲击!倒灌其中的灾劫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混合着青鸢自身不屈的武道意志、卫擎星火的余烬、莫离刀魂的碎片,化作一道狂暴的精神逆流,狠狠撞向那贯入识海的冰冷意念!
轰隆!
青鸢只觉灵魂深处仿佛有亿万雷霆炸开!剧烈的震荡让她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被抛飞,重重砸在天都峰冰冷的山岩上,碧烬锋脱手飞出,斜插在不远处,剑身裂纹密布,灵光黯淡。
然而,那意识层面的恐怖对冲,并未结束!它反而在黑洞的吸扯与金莲瞳印的反噬下,形成了一条极其不稳定的意识通道!青鸢残存的意识,如同被卷入狂暴漩涡的扁舟,瞬间被拖拽向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所在——
不再是棱面血镜构筑的迷宫,而是置身于一片破碎的、流淌着熔金与黑血的星穹之下!
脚下是巨大的、枯萎的莲蓬,莲孔中喷涌着粘稠的金色莲浆与污浊的灾劫黑血,在虚空中交织成一条条奔涌的、散发着绝望与腐朽气息的河流。天空是无数碎裂的记忆画面拼凑而成:七岁的小医童在尸山血海中缝合伤口、青年林清羽剜心种莲的决绝、冰原上青鸢挥剑斩莲的瞬间、卫擎焚魂绘星图的壮烈……所有画面都被一层流动的金色莲纹覆盖、侵蚀,如同被蛛网捕获的蝴蝶。
而在星穹的最高处,在那枯萎莲蓬的核心,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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