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航程,越走越他妈的不是滋味。
海风跟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生疼。
海水从碧绿变成了灰黄,浪头一个比一个高,拍在船舷上,像是催命的鼓点。
朱启明的“病情”也跟这天气一样,越来越糟。
他大部分时间都站在船头,对着一张从郑芝龙那儿“借”来的渤海舆图发呆。
李若链不止一次看见,将军的手指在地图上几个点来回滑动——天津卫、山海关、通州……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帮蠢货,肯定又是沿着运河推……德胜门……广渠门……城防图还是朕当年……”
话说到一半,他会猛地惊醒,茫然四顾,好像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有一次,船队在夜里遇上了浓雾,经验最丰富的周朝钦都有些拿不准方向。
朱启明却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从船舱里冲出来,一把抢过罗盘,连看都没看,直接吼道:“转向东北,行十五里,有一片暗礁,绕过去!再向正北,天亮就能看见陆地!”
周朝钦半信半疑,但还是照做了。
结果,天亮时,天津卫的海岸线,真的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整个指挥层都吓傻了。
这他妈的,比本地活了几十年的老渔民还熟门熟路?
将军不是广东山里长大的吗?
王翠娥的忧心已经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夜里,朱启明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坐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王体乾……这个老狗……嫣儿……别哭……”
“将军!”
王翠娥端着一碗热汤冲进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你又做噩梦了?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朱启明接过碗,眼神空洞,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说……朕要是当初没死……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破事了?”
王翠娥手一抖,汤差点洒了。
朕?!
她强作镇定:“将军,你说什么胡话呢?你累坏了。”
朱启明看着她,眼神逐渐清明,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但那股子深入骨髓的疲惫却怎么也藏不住。
队伍里的气氛也变得诡异。
王大力私下里跟李若链抱怨:“链子哥,将军这……是不是中邪了?要不咱到了天津,先找个道士给他看看?这去京城,不是送死吗?”
李若链眉头拧成了死结,没说话。
他比谁都愁。
将军的精神状态,比建虏的铁骑更让他心慌。
只有张家玉,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每天抱着本子,默默观察着朱启明的一举一动。
他不像别人那样惊慌,反而觉得,将军这些“反常”的举动背后,一定有他看不懂的深意。
比如,将军会突然问他:“家玉,你说,现在司礼监掌印的是谁?内阁那几个老头子,哪个最不是东西?”
这问题,哪是一个广东土包子该问的?
张家玉只能恭敬地回答他所知道的一切,然后在本子上飞快地记下:“将军高瞻远瞩,虽身在江湖,心忧庙堂,其志非小……”
他觉得,将军一定是在下一盘天大的棋!
半个月后,这支由三艘西班牙大帆船领头,后面跟着郑芝龙提供的近百艘海船组成的庞大船队,终于抵达了天津卫外海。
码头上,天津卫守备刘承宗,正搂着小妾,喝着小酒。
突然听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大人!不好了!海上!全是船!铺满了海面!”
刘承宗顿时酒醒了大半,骂骂咧咧:“放屁!哪来的船能把海面铺满?慌什么!”
他推开小妾,披上衣服,骂骂咧咧地登上码头边的望楼。
刚抬眼望去,整个人如遭雷劈!
只见灰黄色的海天之间,桅杆如林,帆影蔽日!
打头的那三艘巨舰,船身高耸如城楼,炮窗密布,通体散发着一种与中原船只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强大的压迫感——那绝对是传闻中的西洋大夹板船!
紧随其后的,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大小船只!
福船、广船、运马船……一艘挨着一艘,层层叠叠,几乎挤满了整个视野所及的海面!
船上人影憧憧,甲板上似乎还看得到成群的战马!
这阵仗,比他这辈子见过的任何一支水师都要庞大,都要骇人!
“他娘的……”
刘承宗喉咙发干,声音变调,
“这哪是船队?这他妈是搬了一座城过来吗?勤王?哪路神仙有这么大手笔?”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爬上来,搂着小妾的手心全是冷汗。
这架势,哪是来勤王的,说是来攻城拔寨他都信!
但他毕竟是地头蛇,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还是端足了架子,心里的小算盘在巨大的恐惧和贪婪之间疯狂摇摆——
这么大的船队,这么多人马辎重,油水肯定足得流油!但万一真是硬茬子呢?
“来者
第133章 控制不住的帝皇霸气[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