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冰冷，是意识回归后的第一感知。
并非外界寒气，而是源于体内经脉深处。那“万年冰髓乳”的磅礴生机与极寒药力化开后，并未完全融入璇玑的枯竭道基，反而有相当一部分，如同决堤的冰河，不受控制地涌入紧贴着她的萧烬体内。
此刻，萧烬盘膝坐在冰床之旁，双目紧闭，枯槁的身躯剧烈颤抖，皮肤表面凝结出一层厚厚的、不断增生的幽蓝色冰霜，眉发皆白，如同瞬间走过了万载冰封。每一次颤抖，都带来经脉被强行拓宽、又被极致寒意撕裂的剧痛。那混沌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赤金、银灰、蔚蓝三色光芒在冰霜覆盖下激烈冲突、交织，试图吞噬、平衡这突如其来的庞大寒性能量。
这并非滋养，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冰劫！
璇玑无意识散逸出的、无法吸收的冰髓乳精华，对于此刻油尽灯枯的萧烬而言，无异于致命的毒药！若非他体质特殊，体内本就蕴含着归墟死寂与混沌气旋的诡异平衡，早已被这极寒生机从内部彻底冻裂、崩解！
但福祸相依。这致命的冰寒能量，在疯狂破坏的同时，也如同一柄最残酷的锻锤，狠狠淬炼着他那本就濒临崩溃的躯壳和混乱的力量。
赤金的心火余烬在极致冰寒的压迫下，不再狂暴燃烧，反而变得凝练、内敛，如同被投入冰海深渊的烙铁，虽光芒黯淡，却更加精纯炽热。银灰的归墟死寂则如同找到了同源而更高级的“补品”，贪婪地吸收着冰寒能量，变得越发深邃、冰冷。而那丝得自璇玑和水元本源的蔚蓝生机，则在冰与火的炼狱中艰难存活，如同冰原上顽强的种子，根系死死抓住每一丝可能。
剧痛！重塑！濒临极限的平衡！
萧烬的意识在无边的冰寒与痛苦中沉浮，几乎彻底迷失。唯有一点守护璇玑、绝不能在此刻倒下的执念，如同定海神针，死死锚定着他最后的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冰寒能量潮汐终于渐渐平息，大部分被混沌气旋强行吸纳、平衡，少部分则沉淀于经脉骨骼深处，化为潜在的底蕴，也带来了某种不可逆的…改变。
覆盖全身的厚厚冰霜缓缓消融，露出下面枯槁依旧、却隐隐透出一丝冰玉光泽的皮肤。那条被彻底冰冻报废的右臂，表面的幽蓝冰晶也碎裂剥落，虽然依旧苍白无力，却隐隐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知觉。
他猛地睁开双眼！
噗！
一口淤积在胸口的、带着冰渣的暗黑血液喷出，落在冰面上，瞬间冻结。
左眼的赤金火焰不再狂躁，反而如同经过淬炼的熔金，沉静而炽热。右眼的银灰死寂则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唯有最深处那一点蔚蓝，顽强闪烁。
心口那混沌气旋的旋转缓慢而稳定了许多，虽然规模并未增大，但其中蕴含的赤金、银灰、蔚蓝三色能量却变得更加精纯、凝练，彼此间的冲突大为减弱，维持着一种更加稳固的、冰冷的平衡。
因祸得福？
不，只是将这具残破躯壳的崩溃时限，稍稍延后了一些。那沉淀的极致冰寒，如同埋藏在体内的无数细碎冰针，随时可能在下次力量冲突时彻底爆发。
但至少，此刻的他，恢复了一丝行动力，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精进了一丝。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浊气，目光第一时间看向冰床上的璇玑。
她依旧昏迷，但眉心的“星痕”蔚蓝温润，气息平稳悠长，那“万年冰髓乳”的药力似乎已完全被她吸收，稳固了道基，滋养着本源。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隐隐透出一丝生机带来的莹润光泽。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就在这时——
冰门之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与之前那怯生生小姑娘截然不同的脚步声！步伐沉稳、收敛，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冰冷，正向着玄冰室而来。
不止一人！
萧烬瞳孔骤缩！瞬间收敛所有气息，身体如同绷紧的弓，无声无息地滑至门侧阴影之中，仅存的左掌微微抬起，一丝凝练到极致的、混合了赤金灼热与银灰死寂的混沌能量悄然汇聚。
是敌？是友？
吱呀——
冰门被推开。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率先步入，正是那戴银色冰棱面具的阁主。她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装束、气息冰冷的女子，其中一人，正是之前那名手持幽蓝双刺的女子。
阁主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冰床上的璇玑，感受到她那趋于平稳的生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即，她冰冷的目光便落在了门侧阴影中的萧烬身上，似乎对他的警惕和反应毫不意外。
“恢复得倒是不慢。”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能抗住冰髓乳散逸的寒煞，你这具身体，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萧烬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左掌能量并未散去，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沙哑道：“…何事？”
他注意到，那阁主身后的两名女子，手中并未持有兵器，但站位隐隐封住了他的退路，气息锁定了他的周身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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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踱步到冰室中央，目光再次环视这冰冷的房间，缓缓道：“此地名为‘玄冰室，乃我冰魄阁核心弟子闭关淬体之所。其寒冰并非凡冰，而是取自万丈海沟之下的‘九幽寒玉，内蕴一丝极寒本源，对修炼冰系功法有奇效，更能镇魂安神。”
她话锋一转，看向萧烬：“但此地寒气，对你体内那混乱之力，似乎亦有压制调和之效？”
萧烬沉默。对方眼光毒辣，确实，经过方才那番冰劫，混沌气旋虽未壮大，却更加稳定，与此地寒气不无关系。
“我能感觉到，你体内力量虽暂时平衡，却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是彻底崩毁，神仙难救。”阁主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戳中要害，“而她的‘星痕虽暂稳，但道基崩毁之伤，非区区冰髓乳可愈。若无后续之法，生机耗尽，亦是迟早之事。”
萧烬的心缓缓下沉，他知道对方所言非虚。他抬起眼，看向那面具：“…阁下…有何提议？”
他不相信对方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阁主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很简单。” “我冰魄阁，可提供继续稳住她伤势、甚至尝试修复其道基的秘法与环境。” “亦可为你提供一处绝佳的淬炼之所，助你真正掌控体内那混乱之力，甚至…更上一层楼。” “但前提是…”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冰锥：“…你们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价值？”萧烬声音低沉。
“不错。”阁主颔首，“冰魄阁不养无用之人，更不会将资源浪费在不明底细、无法掌控的外人身上。” “尤其是…身负‘星痕此等敏感身份之人。”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如何…证明？”
“为我阁，完成一件事。”阁主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事成之后，你们可获得留在冰魄阁的资格，得到应有的救治与庇护。甚至…关于‘星痕与‘星宫的某些古老秘辛，亦非不可告知。”
“何事？”萧烬追问，心中警惕不减反增。
阁主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知，我等为何会在这归墟边缘的鲛人古遗迹中设立据点？”
萧烬摇头。
“为了守护，也为了…寻找。”阁主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缥缈的追忆，“守护这座‘碧波玄晶府不被外界侵扰，寻找…某件失落于此的古老之物。”
碧波玄晶府？便是这鲛人宫殿的名字？
“那件东西，与‘星宫有关？”萧烬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阁主深深看了他一眼：“或许有关，或许无关。年代太过久远，记载寥寥，只知那物至关重要，甚至可能关系到…无尽海某个被遗忘的古老契约。” “我阁世代寻找，已有数百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近日，归墟异动，海眼之力外泄，这座沉寂的古府深处，某些被封印的区域似乎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我们需要有人，前往那刚刚松动、危机四伏的核心区域进行初步探查，绘制路径，标记危险，并带回一切可疑的器物或信息。”
她的目光落在萧烬身上：“你修为虽残，但战力、心性、以及对各种极端环境的适应力，皆远超常人，更是身负某种…或许能感应到那古老之物的诡异力量。而你身边这位…” 她看向璇玑，“…她的‘星痕，或许会是穿透某些古老禁制的关键。” “由你们前往，再合适不过。”
萧烬心中冷笑。说得好听，不过是让他们去探最危险的路，当送死的炮灰罢了。成功了，冰魄阁得益；失败了，也不过是死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若…我不愿呢？”萧烬声音冰冷。
阁主似乎早有所料，语气依旧平淡：“那便请你们即刻离开冰魄阁。当然，她眉心的冰髓乳药力尚存，或许还能支撑她活上几日。至于你…以你现在的状态，带着一个昏迷之人，能在这归墟边缘、血锋与葬海环伺之下，走出多远？”
赤裸裸的威胁与阳谋。
留下，冒险一搏，或有一线生机。 离开，必死无疑。
萧烬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冰床上璇玑那安宁的睡颜，缓缓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的决然。
“…地点？时限？”
阁主面具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似乎对他的选择毫不意外。
第176章 冰苑暗涌·星辉初绽[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