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的手指在纸条上34;火种灭34;三个字上重重一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苏若雪的药箱还带着雨水的凉意，撞在他臂弯时，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攥紧了外套前襟——那枚翡翠扳指正硌着心口，34;实业34;二字像烧红的炭。
34;若雪。34;他低头时，发梢扫过她沾着雨珠的额角，34;你留在商会总部。34;
苏若雪的手在药箱提手上顿了顿，腕间那截没戴镯子的皮肤泛着珍珠似的白。
她抬头时，眼尾的细纹被晨光拉长，倒像是在笑：34;我知道。
你要我看账房的密线本，还有监听那部通到汇丰银行的专线电话。34;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
三日前他让她把生辰礼送到陈立仁老母亲床头时，只说34;拴个药铺的人情34;，此刻她却连未说出口的34;凤凰计划34;都参透了三分——这女子总能在他刚起念头时，就把算盘珠子拨到下一档。
34;对。34;他从怀里摸出枚铜钥匙，塞进她掌心，34;三楼最里间的铁柜，第二排账本里夹着法租界巡捕房的密电码。
若有日商账户异动，或是听到39;松本39;、39;川岛39;的名字...34;
34;我会把账册撕成碎片，混进灶膛。34;苏若雪合拢手掌，钥匙在掌心里压出红印，34;你呢？34;
顾承砚转身走向楼梯口，青鸟已等在那里。
那人换了身藏青纺绸长衫，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出表情。34;我和他去法租界。34;他指节叩了叩楼梯扶手，34;织光会的电报副本，该见见光了。34;
出商会时，天刚放晴。
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顾承砚的影子——他换了件墨绿暗纹西装，领口别着枚金叶子胸针，是方才苏若雪从首饰匣里翻出的34;顾太太陪嫁34;。
青鸟则套上件竖领薄呢大衣，鼻梁上架了副玳瑁眼镜，倒真像个给洋行跑货的翻译。
34;松本的人盯了顾家绸庄七日。34;青鸟压低声音，两人拐进弄堂时，他的鞋跟在砖缝里磕出轻响，34;但他们不知道，顾氏去年就盘下了法租界47号的39;瑞丰洋行39;。34;
顾承砚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装着伪造的采购清单——丝绒、香料、还有半页用日文写的34;急需上等生丝34;。
这是他昨夜翻出原主藏在书房暗格里的旧账，上面记着松本商社每月要从顾家订三十匹杭绸。34;松本爱喝双酿，酒会上必然带两箱绍兴花雕。34;他的指尖在清单上点了点，34;醉了的人，话多。34;
法租界的霓虹刚亮起时，两人到了日侨商会门口。
门童见着顾承砚的金叶子胸针，又瞥了眼青鸟手里的烫金请柬，哈着腰放了行。
大厅里飘着味噌汤的咸香，留声机放着《樱花》，几个穿和服的妇人正围着蛋糕桌说笑，男人们则端着清酒凑在壁炉前。
顾承砚的目光扫过人群，在角落的红木酒柜前顿住——穿深灰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抱着酒瓶灌酒，领结歪在锁骨处，袖口沾着墨渍。34;那是三井物产的小林一郎。34;青鸟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34;上周他替川岛跑过宁波港的货单，账本上多了二十箱39;机械零件39;，实际是...34;
34;是步枪。34;顾承砚接得利落。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七点四十五分——松本商社的人向来准点，此刻该在往酒里兑蜂蜜。
他端起两杯清酒，朝小林一郎走去时，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不紧不慢的节奏。
34;小林先生。34;他用日语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34;我是瑞丰洋行的顾，听说您最懂生丝的火候？34;
小林一郎抬起头，酒气混着烟草味扑过来。
他盯着顾承砚的金叶子胸针，突然笑了：34;顾？
你们中国人总说39;瑞气盈门39;，可你们的生丝...34;他打了个酒嗝，34;松本君说，比不过我们伊势的...34;
34;松本先生今日没来？34;顾承砚把酒杯递过去，34;我还想请教他，明日早班火车运的是什么宝贝——他说要39;给南京的朋友看39;。34;
小林一郎的瞳孔缩了缩。
他抓过酒杯一饮而尽，指节重重敲在酒柜上：34;你...你怎么知道？34;
顾承砚的心跳快了半拍。
他想起苏若雪帕子上的34;同气连枝34;，想起周伯请帖里的齿轮暗纹，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那是三年前在课堂上讲到34;伪满洲国经济统制34;时，课本里夹着的老照片的味道。
34;松本先生上周在汇丰银行说的。34;他的声音稳得像块压舱石，34;他说要让那些39;不听话的厂子39;，都变成39;通共39;的证据。34;
小林一郎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抓住顾承砚的袖子，酒气里混着哭腔：34;他们要烧账本！
明日早班火车...苏州，转南京...那是川岛的手谕，说要让英美领事看看，中国人自己...34;
34;叮——34;
留声机突然卡了壳，《樱花》的旋律断成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顾承砚的后颈泛起凉意，他看见穿藏青西装的男人正从楼梯上下来——松本商社的大管家，左眼角有道疤，前天刚在顾家绸庄门口撕了他们的新布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34;顾先生。34;青鸟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那是暗号。
顾承砚立刻笑起来，拍着小林一郎的背大声道：34;小林先生醉了！
我送他去休息！34;
两人架着烂泥似的小林一郎往偏厅走时，顾承砚听见松本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34;查清楚，那个戴金叶子胸针的是谁。34;
偏厅的窗没关，穿堂风卷起桌上的酒单。
顾承砚把小林一郎扔在沙发上，从他西装内袋摸出张皱巴巴的车票——明日六点十五分，上海站至苏州，3号车厢，27座。
34;情报到手了。34;青鸟扯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刀，34;我去截火车。34;
顾承砚的手指捏着车票边缘，纸角刺进掌心。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想起苏若雪方才在楼梯口说的话：34;要让川岛看看，中国人的39;火种39;越烧越旺。34;
34;不行。34;他把车票折成小块，塞进怀表夹层，34;苏州站有宪兵巡逻，你...34;
34;叮铃——34;
衣袋里的怀表突然震动起来。
顾承砚摸出一看，是苏若雪发来的密电：34;凤凰有变，速归。34;
第245章 夜行密令，敌影重重[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