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早韵颇深,夕颜易逝景存忆。
遥寄挚情换永恒,零距佳人弃剧本。
暮色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蓝月湖的水面上。云影在湖底缓缓游弋,将湖水染成深浅不一的靛蓝,恰似宣纸上晕开的墨团。霜降蹲在湖边,身旁的小草在微风中轻轻拂过她的手背,带来丝丝痒意。她那纤细的指尖刚触碰到水面,湖水的凉意瞬间从指尖传来,就被一群游过的银鱼惊得迅速缩回手。那些银鱼鳞片在渐暗的天光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如同揉碎了的星子撒在水里,一荡一荡地向着湖心蔓延开去。她专注地数着鱼群的数量,一条、两条、三条…… 直到数到第二十七条时,那条鱼的尾鳍划破水面的涟漪,正好与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撞了个满怀,那一瞬间,湖面仿佛被点燃了一抹亮色。
“还在想那些符号?” 夏至的声音从身后悠悠飘来,带着草木晒过太阳后特有的暖香。他手里拎着捆好的枯枝,枝桠间还缠着一片枯黄的叶子,被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像是在诉说着秋日的故事。他的影子被最后一缕夕阳拉得老长,斜斜地搭在霜降肩头,仿若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带着几分亲昵。
霜降没有回头,伸手指向湖岸一块青石板,说道:“你看这纹路,像不像去年在云栖寺见过的往生咒?” 石板被水浸得乌黑,边缘处长着一圈嫩绿的青苔,在幽暗中散发着潮湿的气息。曲折处积着的泥垢被虫蚁爬过,留下了细密的痕迹,倒真有几分像僧人抄经时洇开的墨团。
夏至放下枯枝,快步凑过来,他的指尖顺着纹路慢慢划动。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月牙白泛着淡粉,划过石头时带起细碎的沙砾,在暮色里簌簌落进草丛,那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湖边格外清晰。“或许是前人打水时闲刻的,” 他忽然笑起来,指腹在某道弯转处停住,“你看这里,像不像柳梦璃画的那只肥猫?”
霜降赶忙凑过去仔细看,眼睛睁得大大的,果然见那线条勾出个圆滚滚的轮廓,尾端还翘着个小弯钩,活脱脱就是柳梦璃家那只总爱趴在砚台上的白猫。她被逗得笑出声,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眼角余光却瞥见水面浮起一层薄雾。那雾来得十分蹊跷,起初只是几缕,像谁不小心泼了盆米汤,在水面上缓缓散开,转眼间就弥漫成白茫茫一片,顺着湖岸慢悠悠地漫上来,裹着水腥气缠住两人脚踝,好似谁的手在轻轻拽着裤脚,带着丝丝寒意。
“这雾……” 她话音未落,就见雾里浮出一个白影。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裙摆沾着泥点,赤着脚踩在湿泥里,脚趾缝里还沾着细碎的蓝草,草叶上的露水顺着脚踝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那水洼在雾气中闪烁着微光。
“你们是来寻东西的?” 女子的声音像含着水,每说一个字都颤巍巍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化在雾里。她头发用根木簪挽着,簪子是普通的桃木,却被摩挲得发亮,上面似乎还带着岁月的温度。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雾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脸上,像春蚕吐的银丝。
夏至迅速把霜降往身后带了半步,掌心贴着她的后腰。那处衣料被湖水溅得微潮,隔着布也能摸到她脊背轻轻发颤,如同春风里打摆子的柳枝。“姑娘认识这些符号?”
女子没有回答,却转身往湖深处走去。她的脚印在湿泥里陷出小小的坑,五个脚趾印分得清清楚楚,很快就被漫上来的雾填满。“跟着我吧,” 她的声音隔着雾传过来,忽远忽近,像来自遥远的梦境,“有些东西,看了才信。”
雾越来越浓,像一层厚厚的纱幕,就连彼此的脸都看得模糊不清。夏至紧紧攥紧霜降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那串菩提子 —— 那是墨云疏送的,说是在灵隐寺求来的,颗颗圆润,泛着蜜色的光。此刻珠子被汗浸得发亮,在雾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浸了水的月亮,仿佛带着一丝神秘的力量。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雾忽然像被谁猛地掀开了帘子一般散开了。眼前出现一片芦苇荡,芦花在晚风里簌簌摇曳,像一片白色的海浪,飞絮沾得人满身都是,钻进衣领里让人直发痒。芦苇荡中央立着一座草屋,屋顶铺着的茅草已经发黄,几处塌陷下去,露出底下的竹篾,像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檐角挂着一串风干的夕颜花,花瓣蜷成褐色的小筒,倒像谁把月光剪碎了串起来,在风中轻轻晃动。
“我叫林悦,” 女子推开门,门轴发出吱呀的长吟,像老槐树在叹气,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守这湖三代了。” 她说话时,门楣上的蛛网晃了晃,一只蜘蛛抱着丝线荡到她肩头,又被她轻轻弹开,动作轻柔而自然。
屋里陈设极为简单,一张木桌四条长凳,桌面裂着缝,用铁箍箍了三道,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墙上挂着一幅褪了色的画。画里是一片蓝得发暗的湖水,水面浮着一朵巨大的夕颜花,花瓣边缘泛着银白,倒像是用月光染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神秘的气息。画框是杉木做的,边角被虫蛀了,露出蜂窝似的小孔,透着岁月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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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林悦从桌下拖出一个木箱,箱子是老松木的,带着松脂的香气,那香气在屋内弥漫开来。铜锁锈得厉害,绿茸茸的像块苔藓,她拧钥匙时手腕青筋都绷起来了,像条细蛇在皮肤下游动,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打开。
箱子打开的瞬间,霜降倒吸一口凉气。里面铺着一块靛蓝染布,布上落着一片干花,放着一枚玉佩,玉色通透得像冻住的湖水,上面刻着两个小字 —— 殇夏。笔画间的阴刻里积着灰,却丝毫不掩玉质的温润,对着光看,能瞧见里面流动的絮状纹理,像极了夏至眼角的细纹,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这是……” 她指尖刚碰到玉佩,就觉得一阵刺痛,像被蜂蜇了似的迅速缩回手。那些刻痕里仿佛藏着细针,在暮色里闪着极淡的光,虎口处很快起了一个小红点,像被蚊子叮了,那刺痛感让她不禁皱了皱眉。
林悦忽然笑了,笑声在空屋里荡来荡去,撞得梁上积尘簌簌往下掉,落在桌角的陶碗里,发出沙沙的响。“五十年前,也有对男女来寻过。男的叫苏何宇,女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霜降,“跟你一样,也爱蹲在湖边看鱼,能从日头正中看到月亮出来。”
夏至突然按住霜降的手。他指腹滚烫,按住她腕间那串菩提子,珠子被攥得咯咯响,有一颗珠子上的裂纹更深了些,像谁不小心踩碎的冰面,仿佛预示着什么。“他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 林悦往灶膛里添柴,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得她眼下的泪痣忽明忽暗,像一颗神秘的星辰。“然后呢?然后就被湖里的东西拖走了。” 她忽然转头,眼睛在暗处亮得吓人,像两口深井,让人望不到底。“你们知道夕颜花的花语吗?”
不等两人回答,她就自顾自说下去:“是‘易碎的美好。就像你们这些寻前世的人,捧着回忆当宝贝,到头来还不是被回忆吞了去?” 她往灶膛里塞了一把干芦花,火苗 “噗” 地蹿起来,映得她半边脸通红,那红色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灶膛里的柴噼啪炸开,火星溅到地上,很快就熄了,留下一个黑点点。霜降看着那枚玉佩,忽然想起去年在柳梦璃画室看到的画 —— 画里的夕颜花正在凋零,花瓣一片片往下掉,每一片都带着露水,像在掉眼泪,画布右下角还题着一行小字:“开到荼蘼花事了”。
“我们不会的。” 夏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拗劲,像初春破冰的溪流,看着柔,底下藏着一股钻劲儿。他拿起玉佩塞进霜降手心,那玉在他掌温里捂得发烫,贴着她的掌心,像一块刚从怀里掏出来的暖炉,传递着丝丝暖意。“拿着,这是你的。”
霜降紧紧攥紧玉佩,指缝里渗出汗,把玉面浸得滑溜溜的。她忽然想起沐薇夏临走时塞给她的平安符,符纸是黄色的,边角绣着缠枝莲,说要是遇到难处,就往东南方向走,那里有贵人相助。此刻草屋的窗正对着东南,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地上拼出细碎的银块,像谁撒了一把米粒,那细碎的光影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今晚别走了,” 林悦往锅里倒水,水汽漫上来,模糊了她的脸,像蒙了一层纱。“湖里的东西,夜里才出来。” 她说话时,锅里的水开始冒热气,把挂在锅沿的铁勺熏得冒白烟,那热气在屋内弥漫,带来一丝温暖的假象。
后半夜霜降被冻醒了。草屋四处漏风,墙角结着一层白霜,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光。月光从墙缝钻进来,在地上织出一张网,把她的影子困在中央。她摸了摸身边,夏至不在,只有他盖过的毯子还留着一点温度,像一块被太阳晒过的石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推开门,见夏至正蹲在湖边。他脱了鞋,赤着脚踩在水里,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被月光照得发白,汗毛上挂着水珠,像一串细小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那些银鱼围着他的脚踝打转,鳞片蹭过皮肤,像谁在用羽毛轻轻挠,引得他时不时往回缩脚,带起一圈圈涟漪,那涟漪在平静的湖面扩散开来。
“你看,”
第200章 永辰挚遇[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