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舒缓合剂的暖流如同最温顺的潮汐,彻底淹没了博士的意识,将他带入一片无垠的、绝对宁静的黑暗之海。没有梦境的碎片,没有思维的涟漪,只有纯粹的、被修复力量包裹的虚无。身体的疲惫,神经的滞涩,腰间的酸胀,都在这种深沉的安眠中被缓缓抚平、溶解。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源自生物钟的本能,让他在那片温暖的虚无中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牵引。意识如同沉入海底的微光,开始极其缓慢地上浮。
他先是感觉到身体的存在——沉重,但不再是被枷锁束缚的沉重,而是一种深度放松后的慵懒。神经迟滞带来的粘稠感大大消退,思维运转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缓慢,却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阻塞。腰间的贯穿伤处,传来清晰的、深入骨髓的酸麻,那是组织在疯狂再生、重建的信号,带着一种奇异的、充满生机的痒意。
眼皮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缝合,异常沉重。他努力了几次,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医疗舱内柔和的顶光依旧,但光线似乎比入睡前更明亮了些,也许是窗外天光的变化。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源石舒缓剂混合的味道,比之前更加淡薄清新。他微微转动眼珠,视线有些模糊地投向那扇不大的观察窗。
窗外,是据点庞大而冰冷的工业轮廓。巨大的管道如同钢铁的血管盘绕,沉默的厂房在稀薄的天光下投下厚重的阴影。但吸引他目光的,并非这些冰冷的造物。在视野所能及的最边缘,靠近据点核心区的方向,一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泽,正稳定地脉动着。那光芒非常内敛,如同深埋地底的蓝宝石,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规则韵律,与整个据点原本暗红或淡金的能量基调截然不同。
那是“新生壁垒”信标升级的光芒。普瑞赛斯的力量在其中流淌、编织。
27.5%… 28.1%… 28.3%…
入睡前PRTS 2.0光幕上那个稳定跳动的进度数字,瞬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现在,它一定又向前推进了不少。那稳定得令人心安的幽蓝光芒,就是最好的证明。阿尼克那无形致命的毒箭,正在被这道逐渐成型的规则壁垒所阻挡、所瓦解。希望,如同那幽蓝的光点,虽然微弱,却坚定地存在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混合着药物残留的深沉倦意,重新包裹了他。紧绷了太久的心弦,在确认了后方有凯尔希的注视、前方有普瑞赛斯的掌控、据点有阿米娅的支撑、信标在稳步蜕变之后,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身体的警报解除,积累到极限的疲惫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广阔沙滩,真实而沉重地显现出来。那不是受伤的痛苦,而是心力交瘁到极点后的虚脱,是长久以来强行透支后,身体和灵魂同时发出的、要求彻底休整的呐喊。
他真的很累。指挥巴别塔的烽烟,背负源石计划的秘密,穿梭于双界的危机,直面熔炉的暴走,在废土扎根,对抗莱彻的狂潮,算计方舟的阴谋,承受神经迟滞的枷锁和贯穿腰身的伤痛……无数的决策、无数的命令、无数的风险判断、无数的生死存亡,如同永不停歇的冰雹,一刻不停地砸在他的肩上,压榨着他每一分精力,磨损着他每一寸意志。
直到此刻,直到确信自己暂时可以被“替代”,可以被“保护”,可以卸下那千钧重担哪怕短短几个小时,那被强行压抑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疲惫,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将他淹没。
眼皮上那条好不容易睁开的缝隙,迅速被沉重的倦意合拢。视野陷入黑暗之前,窗外那抹稳定脉动的幽蓝,成了最后定格的画面。
这一次,意识下沉得毫无阻碍,迅速而彻底。没有混沌,没有碎片,只有一片温暖、厚重、绝对安宁的黑暗。他的呼吸变得深长而均匀,身体在病床上彻底放松下来,仿佛沉入了大地最温暖的怀抱。这一觉,无关药物,无关指令,是他破碎的身躯和灵魂,在确认了安全之后,自发进入的、最深沉的修复之眠。
窗外,废土的风掠过钢铁的丛林,发出低沉的呜咽。据点庞大的身躯在寂静中运转,如同蛰伏的巨兽。
临时指挥中心设置在工厂堡垒相对完好的一处中层区域,由原本的监控调度室改造而成。巨大的落地舷窗外是据点内部纵横交错的钢铁结构,下方可以看到部分熔炼区稳定运行的红光。室内,全息沙盘投射着据点及周边区域的实时动态,数个光幕悬浮在四周,刷新着防御部署、资源调度、环境监控等数据流。
阿米娅站在沙盘前,琥珀色的瞳孔映照着幽蓝的光点。她刚刚结束了与赫德雷的简短通讯,确认了东北、西南两个主要威胁方向的最新巡逻简报。没有异常。但这片废土的“没有异常”,往往意味着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
“副总指挥,B7区熔炉增压管道完成三号阀门的压力测试,峰值稳定,效率提升确认。”一名工程部的干员在通讯频道里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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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通知熔炼三组,按新参数上限运行,每小时记录核心温度波动。”阿米娅的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明白!”
通讯刚断,另一个紧急频道切入:“副总指挥!地下惰性气体灌注点D4反馈压力异常下降!可露希尔主任怀疑是深层菌孢活动导致岩层微裂隙扩大!”
阿米娅眉头微蹙,目光迅速扫过沙盘上代表地下结构的光层图,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划过,调出D4区域的实时地质传感数据和惰性气体浓度分布图。数据流在她眼前飞速滚动。
“通知可露希尔主任,暂停D4区域灌注,启动备用方案,使用高粘性凝胶优先封堵已探明的微裂隙通道。同时,增派地质扫描机器人,加密对D4周边五十米区域的活性扫描频率,我要知道压力泄露的具体路径和可能的菌孢聚集点。工程部预备队待命,随时准备加固作业。”
“是!立刻执行!”
指令发出,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阿米娅的目光重新落回沙盘核心那个缓慢脉动、代表“新生壁垒”信标升级进度的光点(此刻显示32.1%),眼神沉静。
旁边协助处理文书的预备干员,一个刚从工程大队抽调上来的年轻黎博利,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站在沙盘前那个略显单薄却笔直的身影。从她轮值接手常务副总指挥的职责开始,命令就如流水般下达,精准、高效,覆盖了据点运作的方方面面。防御工事的加固轮换、熔炼
第252章 沉眠与新芽[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