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福祥前楼顶层雅阁,冰鉴吞吐着丝丝凉意,却压不住窗外蝉鸣嘶噪。县令赵开瑞捻着稀疏的胡须,目光黏在布菜的侍女腰肢上,那藕荷色罗裙随着轻盈步履微漾。
他身旁的远景先生含笑举杯,唯有百川先生端坐如松,灰布直裰洗得发白,枯瘦的手指搭在膝头,眼神掠过满桌珍馐,却只落在窗外一丛翠竹上,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对“铜臭之地”的疏离与审视。
“秦公子这前楼珍馐,果然名动沛县,今日叨扰,实乃口腹之幸。”赵开瑞将杯中“陶醉”一饮而尽,颊上浮起酡红,喉结滚动着回味那醇厚甘洌。
秦文举杯,目光掠过百川先生那拒人千里的侧影,心中不快,面上却笑意温润:“赵大人、百川先生、远景先生大驾光临,太福祥蓬荜生辉。一路辛劳,薄酒聊表敬意,请。”
他仰头饮尽,喉间火线般灼热,这蒸馏酒到底比不得前世啤酒爽利。
“无骨鱼片——” 清泠的报菜声响起,侍女素手捧上青瓷浅碟,鱼片薄如蝉翼,莹白透亮。
赵开瑞喉头又是一动,远景拊掌赞叹。百川先生眼皮微抬,复又垂下,只鼻腔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
珍馐流水般呈上:红烧鱼唇胶质晶莹,油焖狮子头酱香扑鼻,黑松露炒鸡片乌亮油润异香袭人……顷刻间,紫檀大案琳琅满目。
“方才不过是开胃小点,诸位请。”秦文抬手示意。酒过三巡,赵开瑞摩挲着细瓷酒盅,目光迷离:“此酒清冽醇厚,回味绵长,秦公子自家所酿?真乃琼浆玉液!”
“正是太福祥‘陶醉,”秦文微笑,前世营销话术信手拈来,“取天然溶洞深处活泉,配以五谷精华。更有一样讲究,踩曲之女,必选未嫁处子,赤足踏歌于曲坊,取其欢愉洁净之气,融入酒魂。”他故意说得玄乎,文人雅士最吃这套。
“踏歌踩曲?”远景先生眼中异彩连连,击节道,“此情此景,风雅入骨!岂可无诗?在下斗胆,献拙一首为诸君佐酒,便以此为题如何?”
赵开瑞抚掌大笑:“妙极!远景兄高才,速速吟来!”
远景略一沉吟,清朗之音在雅阁回荡:
云履踏新曲,素手挽春烟。
清歌绕梁柱,玉屑落阶前。
汗润青衫透,笑靥映日鲜。
酿得千斛醉,香透九重天。
“好!‘玉屑落阶前,妙喻!”赵开瑞连声喝彩,兴致勃发,“老夫也附庸风雅一回!”他捻须踱步,官威与文气交织:
塞尘暗玉关,胡马嘶未休。
忽闻坊间曲,清越解烦忧。
红妆踏雪浪,素口吐珠喉。
愿得千坛酿,醉卧戍楼秋。
“赵大人心系边关,此诗沉郁豪迈,在下佩服!”远景拱手赞道,目光转向百川,“素闻百川先生乃我大梁文胆,今日盛会,岂可藏珠?”
百川先生终于抬眼,枯寂的眸底掠过一丝文人的自负。他缓缓起身,灰布袍袖拂过案角,声音沉静却字字千钧:
青简埋幽径,芸编蠹鱼侵。
忽惊坊曲起,清韵动山林。
素足分香屑,娇喉裂帛音。
醴泉终有尽,谁解圣贤心?
诗成,满室寂然。百川目光如古井,沉沉投向秦文,那无声的挑战几乎凝成实质——商贾之流,焉敢附庸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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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儒商角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