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宫,垂拱殿。暑气蒸腾,连殿角垂下的明黄帷幔也显得蔫头耷脑,纹丝不动。金砖铺就的地面,倒映着群臣凝重而汗湿的面孔、
“陛下,”户部侍郎李元吉出列,声音带着被暑气蒸烤后的沙哑,“晋城、韩城、鹤城,并京都周遭十数州县,自开春以来,滴雨未落,田土龟裂如老叟面皮,麦粟枯槁,恐……恐今岁绝收在即。”他顿了顿,袖中枯瘦的手微微颤抖,“渭水几近断流,京都水井日深三寸,两月无甘霖,市井已有争水殴斗之事。”
御座之上,年轻的永兴帝陈嘉,眉头紧锁。他登基五载,尚在摸索这江山社稷的沉重,此等百年罕见的大旱,更令他心头如坠铅块。“天时不遂,黎民何辜……”他低语一句,目光扫过阶下衮衮诸公,“诸卿,可有良策以解燃眉?”
殿中一片沉寂,只闻殿外知了聒噪,更添烦闷。
“陛下,”沉默被打破,一个略显清亮的声音响起,是新晋的户部小官楚化杰,柴家举荐的年轻状元,本欲往兵部施展抱负,却阴差阳错到了户部,眉宇间总带着几分不甘沉寂的锐气,“旱情至此,恐非人力可挽。然,旱极必蝗,若再无甘霖,蝗灾肆虐,千里赤地,饿殍遍野之景不远矣!”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几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味:“臣斗胆进言,当效古礼,开坛——求雨!”
“求雨”二字,如同滚油滴入冷水,殿内瞬间炸开!老成持重的大臣们脸色剧变,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大梁开国百年有余,求雨之举,仅行七次。其中六次侥幸得雨,而那唯一失败的一次,代价是十七位重臣被缚于高台,引火焚身,以血肉之躯祭告上苍,方得甘霖普降。
自此,“求雨”二字便成了朝堂禁忌,无人敢提,唯恐一语成谶,自己便是那祭坛上的第一缕青烟。
“楚化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一位白发老臣厉声呵斥,声音带着惊怒。
楚化杰挺直了背脊,迎向四面八方的目光,声音却微微发紧:“臣知!然事急从权,朝廷若无所表示,何以安万民之心?此举纵使…纵使不成,亦显陛下忧民如伤之圣德!”
一片嗡嗡议论声中,年轻的皇帝眼中却闪过一丝亮光。他本就不耐烦朝堂的暮气沉沉与推诿扯皮,楚化杰这看似莽撞的提议,反合了他想做点实事的心思。“好!”永兴帝一拍御座扶手,带着少年天子未经世事的决断,“天降灾厄,朕岂能坐视!便依卿所奏,三日后,开天坛,祈甘霖!”
“陛下圣明!”立刻有善于察言观色的官员高声附和,随即更多人反应过来,纷纷躬身。
“此事既由楚卿提议,”吏部一位官员不紧不慢地出列,语气平淡却暗藏机锋,“想必楚卿胸有成竹,这求雨大典之筹备主持,非楚卿莫属。”
“正是!户部附议!”尚书李元吉心中虽有对楚化杰擅自出头的不满,但转念一想,这烫手山芋丢给他,无论成败,自己都能抽身,当下也顺水推舟。
“礼部复议!”
“兵部亦无异议…”
在满殿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纯粹事不关己的目光中,楚化杰的脸色白了又青,最终只能深深一躬:“臣……领旨。”那“领旨”二字,沉重得仿佛拖着千斤枷锁。
慈宁宫内,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却驱不散空气里的燥热。长公主赵灵正为静德皇太后丁守静打着团扇。
“这鬼天气,连宫里的冰都化得飞快,跟没摆似的。”太后斜倚在软榻上,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听说朝上闹腾着要求雨?”
“是,母后。”赵灵手腕轻摇,语气平静,“楚化杰提的,皇弟允了。”
太后沉默片刻,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敲着榻边:“也好。庆儿刚亲政,总要为百姓做点什么,成与不成,这份心,天下人看着。”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赵灵身上,“秦文那孩子,可有日子没信儿了?哀家那侄女君澜,前日来请安,言语间也透着些关切。”
赵灵手中团扇的节奏丝毫未变,声音依旧清冷:“儿臣近来亦忙于宫中事务,未得空联系。况且,襄王叔那边虽因吐蕃事稍敛锋芒,然其心未死,朝局如履薄冰,此时与他过从甚密,恐授人以柄,反累其身。”
太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无奈:“哀家明白。你的婚事,哀家能压下一时,堵不住悠悠众口一世。秦文那孩子,心思灵巧,是个做大事的料,但根基尚浅。他需得尽快立下些实实在在的功业,才配得上我大梁的长公主。这求雨之事…若他能有所助力,无论成否,都是份功劳。” 话语点到即止,却蕴含着深意。
京都西市,顺天楼顶层的书房,门窗紧闭,隔绝了街市的喧嚣与暑气。冰桶里镇着时令瓜果,凉气丝丝缕缕。
丁君澜一身月白杭绸常服,纤指拈着青瓷茶盏,听着对面老者的汇报。
老者庄之翼,丁家三朝老掌柜,看着丁君澜长大,此刻眉头紧锁,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愁容:“小姐(他私下仍习惯旧称),工坊万事俱备,匠人也都到位,可这制糖的原料——粗糖,我们是一块也没有呀!白家那起子人,手伸得忒长,在汉城就把源头给
第312章 旱魃铁龙[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