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骧一行清早出发,至夜间九时许,便已抵达柴桑府。
火轮船的速度,果然远非旧式帆船可比。
若在以往,木船免不得要在江中晃荡三两日,方能靠岸。而今朝发夜至,不过一日工夫。
当日恰逢农历冬月十五,天青云淡,一轮满月悬于苍穹,清辉洒落,照亮四野,也为夜行之人添了几分便利。
众人刚从柴桑码头下船,战争气息,就扑面而来。
清冷月光之下,数百名水师官兵正忙碌不休,将一箱箱炮弹、一袋袋粮草搬运至泊在江面的运输船上。
号令声、脚步声、货物落舱声杂沓交织,一片热烈景象。
在码头负责调度指挥的,正是水师军师钟礼芳。
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同志,见萧云骧突然到来,虽略显意外,却更多是惊喜,忙上前肃立敬礼。
萧云骧还礼后,却微皱眉头,直言相问:“老钟,前方的物资还没齐备?怎么这时还在运送炮弹?”
钟礼芳习惯性地捋了把长须,从容应答:“大王放心,前方炮台弹药充足。这批军资,是预备运往马当镇作储备的。”
“这两日天气晴好,夜里月明,正好催同志们多赶几趟。”
萧云骧闻言神色稍缓,又问起左靖西的去向。
得知左并未驻于柴桑城内,而是亲赴鄱阳湖东侧的湖口县,设置大营,便不再耽搁,率众上马,驰往湖口。
虽只短短数里路途,战争迫近的气息,却已无处不在。
月光下,可见一队队斥候轻骑驰骋往来,马蹄声碎,溅起尘泥;
远处丘陵上,临时垒起的烽火台静静矗立,如巨兽蛰伏;
更不时遇上几骑传令兵,自不同方向驰来,皆神色凝重、衣袍带风,朝着湖口大营疾奔而去,显然军情紧急、通讯频繁。
一行人未作停顿,直入军营深处。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却只见左靖西的幕僚刘蓉与几名参谋仍在值守。
数幅军用地图悬于帐中,一旁沙盘堆出山川形势,插满各色小旗及行军箭头。
参谋们接收,抄写,并往各部派发军情。
脚步声、低语声与纸张翻动声窸窣不绝。
角落火盆烧得正旺,不仅驱散着冬夜寒意,也烤着不知哪位参谋晾在一旁的湿衣。
蒸腾出的水汽,混杂着墨汁与帐内人多特有的气息,弥漫空中,沉闷而紧绷。
刘蓉听到卫兵报告萧云骧到来,先是一怔,随即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刚要出帐相迎,萧云骧已掀帐而入,他赶忙上前行礼。
他身形瘦弱,加之连日劳碌,更显憔悴,往日明亮的眼睛,也透着疲惫。
萧云骧看见他的模样,率先开口问道:
“孟容,你身子本来就不结实,这么劳累,撑得住吗?”
刘蓉闻言,脸上微微一热,心中却是一暖。
此番青军和嘤弗人联合来犯,气势汹汹。
左靖西南下布置防务,留他在此居中协调。
这是他归顺西军后,正式参与的第一场大战,不免提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被人看轻。
连熬数日,确实有些吃不消。
此时见萧云骧深夜赶来,刚一见面,却言笑从容,举止轻松,反倒先关心他的身体。
仿佛即将到来的大战,于他而言,并不多么紧张。
刘蓉不由暗自松了口气,也微笑着回应:
“让大王见笑了。左军师不在,我留在这儿,不敢懈怠啊。”
萧云骧走进帐中,接过参谋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问道:“左先生去哪了?”
经刘蓉禀报,萧云骧才知,因战场南北相隔有千里之遥,传讯不便。
左靖西便先往南部的抚州府,对第六军叶芸来面授机宜。预计三日后返回柴桑,再亲率第七军与水师,迎击北线之敌。
萧云骧听罢,并不觉意外,自己也就是为此而来。
左靖西用兵,素来谨慎,战前准备,务必周全,只是辛苦他来回奔波了。
于是他询问道:“孟容,将你们这一战的布置,仔细说给我听。”
刘蓉轻咳一声,引萧云骧至地图前,持竹鞭介绍起来:
“大王请看,此番清妖勾结洋人四路来犯,看似汹汹,实则各路人马强弱有别,用心不一。”
他先指向赣粤交界之处:“赣南一带,岭嶂重叠——大庾岭、九连山、大帽山迤逦连绵,行军艰难。”
第420章 筹划[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