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所以你最好滚远一点,我不需任何怜悯,更不需要你这种三餐不继的小鬼帮忙。”
“你??你自己还不也是个小鬼!”
汉娜眼中涌出了泪水,在失去弟弟和母亲後,她再也没有在别人眼前落泪,但是她简单几句话,却让她觉得自己脆弱无比,因为他轻易就能翻起她不愿意面对的过去,她以为找回弟弟,他们全家就可以回到过去温暖的日子,但实际上,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汉娜满脸泪水跑了出去,而少年则独自留在全黑的房间之内,沈默地望着桌上盛满食物的餐盘,许久许久??
※※※
旦瑟斯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母亲,母亲总是温柔的拥抱他、陪伴他,对他微笑,母亲不会介意他总是无法稳定保持人型,也不会逼着他当实验品,孤独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电击测试及脑波攻击,以便取得最完美的数据。
但实际上,在他出生之时,他的身生母亲就受到他脑波影响,因为精神崩溃而死,根本来不及见上他一面,所有他渴求的温暖与关爱,都只是虚妄的幻想,遂着年龄渐增,他也逐渐忘掉那些不可能的愿望。所以他没料到,自己竟然还会做这种梦,渴望温暖的抚触以及不求回报的关怀。
旦瑟斯睁开眼睛,四周依然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过对他来说,无论有没有光,只要他想,他就能轻易看到附近的东西。
他知道餐盘还放在桌上,盘中的食物早已冷透,在这种地方出现食物,很容易引虫,不过因为他在这里的缘故,附近根本不会有什麽敢小生物靠近,除了那名叫汉
Ъzηêt
娜的无知少女外。
“汉娜??”
旦瑟斯反覆念着她的名字,这是他这几天独自练习索洪多矿星通用语时,最常念的两个音节,即便他知道这不是索洪多语,而是她的名字。
汉娜,这个发音在纳普勒某个方言中是晨曦的意思,即便她是一个这麽瘦小、纤细、满身灰尘、极为不起眼的少女,但是旦瑟斯想,她确实是配得上这个名字。
即便他有家族中有史以来最高的超智能数值,但他却一直无法好好掌控自己的力量,他的蜥态稳定度远高於人型,但是哈布斯家族向来推崇人型。
他不断被逼迫着要保持人型,但人型的他,情绪稳定度根本无法压抑太过强大的脑波,像是一只被困在人皮中的野兽,偏偏外头的人还不断要他保持冷静,然後将他的能力逼到极限,好获得一个漂亮数据。
生在那普勒最悠久的哈布斯家族,又是是在万众期待下出生的,他看似身份尊贵、备受重视,但实际上他只是一个用以彰显家族力量,提供样板数据的展示品罢了,他没有自由、也没有选择权,只是一个光鲜的傀儡而已。
【番外】如你所愿(四)
所以他逃了,筹划了许久,顺利逃出那普勒星系,独自向宇宙深处漫游,但是他的心情并没有想像中愉快,逃离一个处境是一回事,但是尚未成年的自己,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该做什麽才不会被家族发现踪迹、又该怎样处理自己的未来?
他自小接受的就是特殊教育,面对的是无数的实验与特殊的超智能教学,除此之外,他没有娱乐,也不能有嗜好,加上多年被迫压抑许多情感,即便外面世界五光十色,对他来说却没什麽吸引力。甚至因为太容易能察觉别人想法,他也不太乐意让人靠近。
虚伪、贪婪、试探、别有所图,这样的气息让他极为厌恶,当然,也是有些人会给他温暖美好的感觉,但他却不由自主抵抗这些美善。
从懂事以来,他若对什麽东西露出喜爱的情绪,家里的人就会毁掉那样东西,包括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包括一只会舔他手指的软绵绵生物,因为执着就会容易让情绪失控,他不被允许失控。
所以他只能一直逃一直逃,逃到最後不知道为何而活,无论丑陋或美善之处他都不能驻足,直到在索洪多附近遭遇攻击,他甚至放弃了抵抗,任由舰艇坠毁在行星表面。
他想,在家族中活下去只能做傀儡,逃出来又无所依归,死了或许会比较容易,只是要死也并不简单,在小型舰坠毁之际,能力自发性的护住了他,让他只受了些不足以致命的伤。索洪多地表虽然氧气缺稀又有宇宙射线,但对於蜥态的那普勒人来说,称不上是什麽致死的环境。
而他即便不愿意清醒,却还是被唤醒了,被那饱含悲伤、却渴望光明的情感所唤起。他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就是她。
他知道她并不是晨曦,至少她没有晨曦般耀眼的外貌,但是他想她是在漫漫长夜中,依然相信黎明将至的少女,心中拥有不灭的晨光,所以叫汉娜。
他并不排斥她,只是不知道怎麽面对她,他不愿意让别人发现自己,当然更不愿意被人知道他在这里,她看着他的伤口如此着急,让他不得不将全数的力量疗癒,以至於之前那些茫然的情绪一涌而上。
他不知道该怎麽和同辈的人相处,何况她还是个异星的少女,他该怎麽告诉她,她眼前的人是一个怪物,而现在这个怪物满身是伤,克制不住力量,她一接近他,他就会知道她的想法、知道她悲惨的过去、知道她为何救他,知道她多麽担心他,又多麽想要关心他,就像是幼年时他遇到那只伤痕累累的小生物,那一只给了他温暖,却因此被夺去性命的小生物。
“汉娜??”
旦瑟斯将自己的身躯卷缩起来,以克制他对自己的憎恶和绝望。他觉得她不再出现比较好,她得面对自己残酷的生存,而不是担忧比她更有能力的他,不过当她哭骂着他也是个小鬼,然後跑出去後,旦瑟斯心中更是懊恼万分。
他确实幼稚,不知道该怎麽感谢她,也不知道该怎麽和她相处,就像是他不知道怎麽面对自己一样,其实这几天在黑暗中,他一直在等她来,一直用着翻译器学习着该怎麽与她交谈,但是每当她踩踏着光明而来,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将人赶走,确实幼稚,可是他能怎麽办呢?他确实是一个小鬼,还是一个不会和人相处的小鬼,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是不是至少应该告诉她他的名字,就像是她那样认真的告诉他她是汉娜一样。
旦瑟斯闭上眼睛,隔绝一切对外物的感受,之前她不会这麽久都不来看他,这次她应该伤透了心,不会再出现了。这样很好,对她冷淡点,说出残酷的话,将她赶离他才是正确的,她自己都吃不好了,还想分神照顾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实在太过愚蠢。
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能力却没有完全恢复,像他这样子的人,静静的在黑暗中消失比较恰当,他想要尽快离开,但必须等大部分的能力恢复後才能走,因为在离开前,他想要为她做一件事情。
旦瑟斯强迫自己陷入最深的黑暗,好忘掉她不会再来的这个事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却听到外头漆黑的长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旧矿区的长廊上一点光都没有,所以那人应该是在全然黑暗中,摸索着墙壁前进,那脚步声极轻,旦瑟斯却能听出当中的一丝忐忑。
同样的,旦瑟斯也感到自己心中有几分忐忑,因为那步伐声,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番外】如你所愿(五)
旦瑟斯倏然起身,悄然移到门口动也不动,旧矿坑的黑浓稠凝滞,彷佛能夺去人的呼吸,而旦瑟斯确实屏息凝神,不可置信望着长廊边纤细瘦小的身影。
他一动也不动,深怕那是自己的幻觉,而这个幻觉除了她的身影外,还能让他感受到她小心翼翼的担忧与愤怒,虽然饱含复杂的情绪,却有着温暖单纯的心意。
在此同时,摸黑的汉娜撞上了他,吓得她惊叫出声往退去,在黑暗中不知道踩到了什麽差点摔倒。在千钧一发之际,旦瑟斯猛然拉住了他,而她顺势便撞到少年身上去。
“我、我、我只是回来拿餐盘的。”
汉娜结结巴巴的说着之前想好的理由,却发现少年一动也不动的抱着她,因为她的手挡在中间,两人贴的不是很近,但在黑暗中依旧让她无所适从,她能感觉到鳞片微微摩擦她的脸庞,淡淡的气息扑鼻而来,而他的身体虽然有些冰冷,拥抱她的姿态却意外温柔。
汉娜无法理解他为何突然如此,只能震惊的任由他抱着,好一会儿之後,他缓缓地移开了两人的距离,低声说道:“汉娜,我是旦瑟斯。”
汉娜抬起头来想要看他,但四周的黑暗让她什麽都无法看清,她伸出手来想要将灯打开,他却按住了她的手,继续说道:“汉娜,我很抱歉。”
少年尚未变声的音调极为悦耳,即便语调依旧毫无起伏,但没有之前刻骨的冷意,在漆黑的环境中听起来格外温柔。
“没关系。”她轻声说道。
“谢谢你,汉娜。”
旦瑟斯的声音非常微弱,但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极为慎重,不知怎麽,汉娜突然觉得这几天的愤怒担忧与委屈,似乎全数都消失了,她不由自主对旦瑟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让少年眼睛亮起了美丽的光彩。
※※※
汉娜睁开双眼,破旧布帘遮掩得空隙处,洒进淡淡的灯光,房间虽然依旧狭小,却已没有过往浓厚的酒味。
汉娜翻身起床,却发现枕边摆了几枚硬币和一块用纸包起来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包打开,里头是一块小小的点心。汉娜抬头望着躺在对面板床上打鼾的父亲,眼眶泛红的将那块点心重新包起来,轻轻地放入口袋中。
她一如往常般洗漱添水後,便换上隔离衣来到了地表,蜥态的旦瑟斯正站在出口不远处等她,汉娜见到他的身影,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跑到他旁边说道:“等很久了吗?”
旦瑟斯摇了摇头,便和她一起拖着板车向前走去。
“你吃饭了吗?”
汉娜一边走一边问道,她几乎每天都会问旦瑟斯这个问题,不过旦瑟斯向来都不会回答,因此汉娜也很自然的接口道:“一定没有吃过,爸爸昨晚带了一块点心给我,等一下我们分着吃。”
说到这里,汉娜眼睛笑的弯弯的,十分开心地说道:“最近爸爸已经很少喝酒了,而且都会留餐费甚至带点心给我,我们今天可以吃食堂呢!”
旦瑟斯看着她,依旧是不发一语。他其实不太明了汉娜为何总是能为了小事开心,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得好似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不过看起来他对她继父的催眠确实起了作用。
汉娜并不知道她口中的父亲,其实只是她的继父,才会在妻儿死了之後冷落汉娜,某方面来说,她的继父并不坏,毕竟他没有把汉娜卖掉,也没有因为酗酒对她拳脚相向,但是他确实也因为悲伤不管汉娜死活,所以旦瑟斯对他动了一点手脚。
当然,这些事情旦瑟斯不会告诉汉娜,他只是希望她过好一点,即使他离开,也有人可以依靠。
此时倾倒垃圾的舰艇倒完了垃圾离去,汉娜蹲下身来开始翻找里面的物品,旦瑟斯则面无表情的用超智能力挑挑拣拣,让看似能卖的物品自动跳到板车上,或是让东西在旁边颤颤排队来又像是骨牌似的倒下,惹汉娜发笑。
汉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又说道:“不过你这样子在地表上可以吗?又有宇宙射线,氧气又稀薄??”
“那普勒蜥态的身体比较能适应宇宙各种环境。”旦瑟斯淡道:“你不喜欢?”
汉娜听了他的话,有些迷惑的想了一下:“你不是说那普勒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两种型态,和遗传有关,这样的话该什麽样就是什麽样,和我喜不喜欢没关系吧?”
“如果我外貌是人的话??”
“点心还是只会分你一半,并不会因为你变成人就都给你。”汉娜接口道,然後放下手上的东西,很认真的对他说道:“旦瑟斯,你现在这样很好,很漂亮,我很喜欢你的鳞片,也很喜欢你的尾巴??当然,如果能让我摸摸就更好了。
我有听说那普勒星上因为争论蜥态和人型哪种比较优秀而打仗,所以你可能很介意自己不能变身,不过其实各星系人本来就长得不太一样,你可以不用在意这种事情。“
和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健康而已。”
旦瑟斯没有回答,汉娜也不纠结,继续兴高采烈地说道:“我是觉得你这样很厉害啦,而且是不是这个型态可以隐形啊,上次我们不是有遇到别人,可是大家好像都看不到你。”
旦瑟斯沈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和蜥态无关,和能力有关,我不想让人看见,他们就看不见。”
汉娜愣了一下,也没有多想,疑问就脱口而出:“就是那种叫超智能的力量吗?你知道我的事情也是??可是大家说这种能力是能学习得来,但是却没听说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啊??”
“汉娜。”旦瑟斯打断汉娜的话:“你害怕吗?”
(番外:如你所愿)[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