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蹲在堤坝的豁口处,混着碎石的泥浆不断从指缝间溢出。连续三天的暴雨让清水河水位暴涨,对岸山坡上的竹林成片倒伏在浑浊的急流里,像无数挣扎的手臂。防水手电筒的光圈里,他看见巡防队员老赵的雨靴已经灌满泥水,裤脚还沾着几片槐树叶子——那是上游王村特有的树种。
"陈干事!"国土所的小刘举着对讲机冲过来,溅起的泥点落在灾情统计表上,"气象局更新红色预警,两小时后面雨量要破百毫米!"
陈凡摸出父亲给的怀表,表盘玻璃的裂纹将时间割裂成碎片。距离第一支救援队出发已经过去七小时十二分,而本该在四十分钟前抵达的沙袋运输车仍不见踪影。他望向堤坝后方灯火通明的镇政府大楼,三楼的某扇窗户突然亮起红光,那是崔书记办公室的应急灯。
"让挖掘机先过来加固东侧堤坝。"陈凡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雨水顺着安全帽的系带流进领口,"通知腰磨沟的群众往中心小学转移!"他转身时踩到半截蚯蚓,这暗红色的软体生物正在泥浆里扭曲翻滚,像极了昨天调解会上王德发摔门而去的模样。
防汛指挥部里弥漫着泡面和碘伏的味道。李婷正用纱布缠着渗血的手指,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显示着卫星云图。陈凡注意到她将五叔公提供的补偿协议垫在键盘下方,泛黄的纸页上新增了几道蓝黑色划痕。
"县里回复了。"李婷的声音混着打印机嗡鸣,"防汛物资卡在盘山公路三号塌方区,应急管理局让我们自行解决运输问题。"她将批文拍在桌上,鲜红的公章旁是王德发龙飞凤舞的"已阅"二字。
陈凡抓起电话又重重放下。三天前他亲眼看见王德发的侄子开着崭新的越野车进出采石场,而此刻全镇仅有的两辆铲车都在石材厂"抢修设备"。崔书记的降压药瓶在桌上滚了半圈,锡箔板上的药粒所剩无几。
"去仓库。"陈凡突然抓起雨衣,"我记得还有三十捆防汛编织袋。"他撞开门的瞬间,走廊尽头的黑影倏地缩回楼梯间,那截暗红色的领带像是老周常戴的那条。
仓库铁门在狂风中发出哀鸣。陈凡的手电光扫过积灰的货架,成箱的消毒剂过期标签在光束中忽隐忽现。当他在角落发现那批印着"2016年防汛专用"的编织袋时,李婷正用手机计算器核算数据:"如果组织两百人搬运,每人往返五趟......"
"等等!"陈凡突然按住她的手,腕表的冷光映出她掌心的茧,"这些编织袋是聚丙烯材质的。"他撕开包装袋嗅了嗅,"遇水膨胀系数超标三倍,根本不能用于堤坝加固。"
李婷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抓起编织袋冲向雨幕,手机电筒照亮内衬上模糊的生产批号。"是王德发采购的那批......"她转身时撞倒货架,成箱的棉纱绷带散落一地,"去年纪委通报过的劣质物资!"
陈凡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上周整理档案时见过的采购单,王德发的签字日期恰好在纪委巡查组离开后的第二天。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声响越来越密,像无数小锤敲打着真相的边角。
"陈凡!"崔书记的怒吼突然从身后炸响。老书记的雨衣下露出病号服衣角,
第3章 暴雨中的博弈[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