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牛郎港。
一架轰6k静静地卧在大型机库中，南太平洋灼热的阳光透过开启的防爆门照射而入，但也仅仅是映出了它的部分身形。
在这个焕发新生的老将身旁，数个身着白色连体服的科研人员正在紧锣密鼓地做着测试。在场的所有人都收到了上级指示，眼前的这架轰炸机随时可能出发并执行任务。为此他们只能加班加点地开展各项必要的装工作，日夜鏖战在它的身旁。
军靴碰撞地面的声音打破了有些沉默的氛围。
洁白的劳保手套轻轻抚过机身红色的编号，形成了格外强烈的对比。
年轻的科研人员看到正在触摸机体的陌生军人，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打算上前阻拦。不曾想刚跨出步子，就被胸前通讯器传来的一个声音叫住了。
“让他摸。”
一手提着飞行头盔，一手抚摸机身。无论是这个象征着无数过去的编号，还是熟悉的劳保手套，对于杨宗铭而言都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
这架“红色20118”从他转到海航的轰炸机师以来，就一直是他的座机。在这里，诞生过一个英雄机组，他们所驾驶的这架“战神”的铁翼曾经划过北方国度的天空、为祖国夺得奖牌；曾经在偏远的海疆证明、中国人足以捍卫自己的岛礁；曾经掠过高耸的中央山脉，见证地动山摇的那一天。
而杨宗铭，正是他们的机长。
……直到四年前。
如果没有那一天，他可以平步青云，可以顺顺利利地当上副团长乃至团长，甚至官至将位。
杨宗铭一无双亲，二无情人，三无子女，将一切都奉献给了国家，奉献给了他所热爱的事业。按理说，年仅35岁的他还可以继续勤勤恳恳地为国工作几十年。
但杨宗铭没有，而是选择了隐退停飞。上级面对他一帮愤愤不平的战友们给出的解释是，因为身体机能上的一些问题，他已经不再适合飞行了——但他知道，那不过是上级为了保存他的颜面而做出的决定罢了。
在那一天过后，他真正的残疾根本不在身体上，而是在心里。这是一个功勋飞行员最大的耻辱，也是他不敢面对的事实。
“为什么是我？”
他不明白，明明有更多，更优秀的后辈飞行员们加入了队伍，老上司却仍然在不久前找上了转为文职工作已有4年的杨宗铭，甩给了他一纸复飞调令。
“你可是我们海航，乃至全空军的一个‘传奇，是所有教员在给新航校学员们介绍我军战史时，不会忽略的人。”
“怎么，难道新学员满怀期待地想要向学习你的精神并询问你的下落时，你希望教导员们说：哦，他已经不飞很久了，原因未知——这样一个根本不圆满的烂尾结局吗？”
看着老上司沧桑眼神中饱含的信任，杨宗铭缓缓点点头，心里那道铸了四年的城墙似乎出现了一些裂痕。
几个月以来各种复杂的测试都证明，杨宗铭虽然在体能方面不如年轻飞行员，但这并不影响他丰富的经验与技术。而各种训练也让颓废很久的杨宗铭重新感受到了新兵的那种热血沸腾，并使他振作起来。
尽管如此，到达牛郎港之后第一时间就来看望老战友的他还是感到了一丝迷茫。这不光是因为这架为了特殊任务量身定制的轰6k的外形已与四年前大相径庭，更因为他看到了机腹下方那枚明显是空射弹道导弹的长条状物体。
什么样的测试需要在抗强风后发射这种大杀器？更别提还是在这样极为敏感的区域。一路上，杨宗铭早就从驻地军官口中的只言片语了解到，就在数百海里外的大洋上，北约联军的舰队正在虎视眈眈。
“为什么是我？”他出神地看着黑洞洞的进气口，其中，锋利的发动机叶片正冷冷地散发着金属的辉光。
“因为我们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驾驶员了，不是吗？”
发呆的杨宗铭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两个人站定。一回头，老战友郑淼瑜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回来，同志。”
杨宗铭在被对方有力的拥抱挤的喘不过气的同时，用余光瞥见与郑淼瑜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飞行员。
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得低下头躲避。
“好了老郑，你还没给我介绍新同志呢。”
拥抱过后，感受着郑淼瑜上下打量的眼神，杨宗铭颇有些不自在地询问。
还没等郑淼瑜介绍，那个飞行员就立刻立正，站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军姿。
“报告，机长同志，我是来自空军某轰炸机团的汪齐峰，担任这次测试任务的导航员。”
“在以前的学习与任务中，我久仰您的大名，也希望这一次……”
“好好好。”杨宗铭赶忙点点头，示意对方停下不知演练了多少遍的说辞，然后主动伸出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对方受宠若惊地后退一步。看到这里，汪齐峰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笑，我刚过来，上头还没给我任务简报。现在你在这里，我也不用再去一趟简报室了，你详细给我说说。”
汪齐峰认真地点点头，沉吟道：“这次任务本质上就是抗强风测试和武器测试，但细节上还是有所不同……”
话音未落，刺耳的警报响彻机库。
看看有条不紊地拆除各种设备的科研人员与地勤，再看看远处跑道上从他来时就开始待命的运油20，杨宗铭明白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不过因为某些特殊的契机而触发了这个计划。
或许自己就是那个契机。
转头对上郑淼瑜隐有深意的眼神，杨宗铭点了点头。
“让我们开始吧。”
五分钟后。
率先跨入机舱的杨宗铭仔细地观察着驾驶室，他发觉这个地方和四年前有了许多细节上的改变。包括但不限于隐隐泛黄的加厚挡风玻璃，仪表盘上做了加固的框条，以及自己这身为了为了抗核爆而设计的轻量防辐射服。
其他两人也紧随其后，坐进了驾驶室。
“这可不是普通的六爷，这是王维诗里的六爷。”
郑淼瑜随口说了个冷笑话，让本就制冷的机舱温度再次下降了几分。
“咳咳，这些都是轰20技术下放而改进过的，军方代号轰6k20，也叫轰6l。不过为了任务，它也有一些特殊的装备。”
不用郑淼瑜说，杨宗铭自己就开始研究那些新设备了。驾驶位上的仪表盘倒是没怎么改变，该有的屏显和键位都在原位。导航员的位置倒是加装了一堆意义不明的东西，不过看着汪齐峰熟练的动作，杨宗铭也没有多过问。
只要飞起来就好了，飞起来。他在心里默念道。
舱门缓缓关闭，旁边的梯子也撤走了。杨宗铭将前轮刹车开关打开，熟练地打开油路分配开关，然后启动了发动机。很快飞机隆隆地轰鸣起来，他看向平显，那里显示的各项数据显示正常。
南太平洋炽烈的正午阳光下，一架漆黑色涂装的轰6k平缓地滑出机库。
“战神洞幺，这里是塔台，跑道可以起飞。”
“洞幺收到。”杨宗铭一边回答，一边扫视着仪表盘，发动机转速很快就到了百分之20，看来那群地勤已经将它调教到了最佳状态。
“补充一个最新情报，卫星报告显示，敌一艘朱姆沃尔特级在今早脱离编队，目前失去了跟踪。估计对我们的船队有点小心思，打算抵近侦查，做好防范。”
“也就是说，这次旅途有一点小小的乐趣了。”杨宗铭平静地回答。
“听着，你们的任务有一些变化。加油机已经在东南方向等着你们了，坐标数据起飞就会传输过去。受油完毕后立即转向任务空域，不用等待船队。”
“洞幺明白。所以原先还要等待船队？为什么武器测试要等待船队？什么船队？”
杨宗铭的后半段话是关闭了频道后说的，他现在有些后悔没去休息室看简报了。
“呃，大概是运输船队吧，韦将军没有告诉过你吗？”
第23章 “哪个人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