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知的遥远处，有一条河缓缓地流动着，流淌着血一样的鲜红。世界所有的悲伤都汹涌地朝那里奔涌而去。
“晓晨，对不起啊对不起啊。”萧淑娜抱着杨晓晨颤抖的身体哭着喊着。
杨晓晨一声不吭，只是眼角凄厉的泪水一颗又一颗地砸在裸露的背上。
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开了。安小立刻跑了过来，推开萧淑娜把衣服往杨晓晨身上套着，然后抱着她往门外跑去。
他把杨晓晨放到公寓里的床上。然后伸手去帮她盖好被子。杨晓晨身体往后一缩，大喊道，“你，你不要过来！”然后就那么放肆地哭了起来。
安小看着她那满脸的伤痛和歇斯底里的绝望也只得从房间退了出来，走到洗手间。他看着玻璃镜中的自己。他握紧拳头朝镜子砸去。啪。镜片溅了一地，手上恶心的血液不停地流开来。
然后，整栋房子只剩下杨晓晨凄惨无助的哭泣声和浴室水龙头的水流声。
一想到昨晚杨晓晨那个疯狂的样子唐辉宇就觉得气愤。然后又觉得不太对劲。然后便换了鞋子朝酒吧走去。去到的时候只看见那个和杨晓晨一起的女的。
“杨晓晨呢？她不是和你一起的吗？”唐辉宇堵住萧淑娜。
萧淑娜神情恍惚地笑了笑，然后胡乱比划了一通，然后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她昨晚玩得可高兴了。她昨晚，她昨晚……”然后萧淑娜就开始泣不成声了。是自己害了她，她还那么年轻。
“她昨晚到底怎么了啊？”虽然杨晓晨挺招人讨厌，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很为她担心。或许，唐辉宇是能感受到她背后那份不得已和痛苦吧。
“她被人下了药。”
不用再说下去唐辉宇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昨天自己能察觉到杨晓晨的不对劲也几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
“她现在在哪？”
萧淑娜摇摇晃晃的身体在唐辉宇面前擦过。
“我问你她现在在哪里？！”唐辉宇一把揪住萧淑娜。“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心就那么紧张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有安小在她身边，他不会让她做傻事的。
安小从外面回来。打开灯，发现杨晓晨蜷缩在墙角。他放下手中的小米粥，朝她走了过去。
“晓晨。我们去洗澡吧。洗完澡吃点东西。”他走向她轻声地哄道。
看着她如同被全世界遗弃了般，他突然觉得是那么的无力。
他伸手去抱紧了她，把她往自己怀里用力地抱着。他也开始哭了起来。这相似的一切，都让他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曾经。
曾经，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这疼爱自己的父母，还有一个惹人怜爱的妹妹，她的名字叫作安若微。
那一年，他念高三，若微念高一。原本每天两人一起回家的，可是那天他有事就先走了，但是忘记和若微说了。所以若微就在校门口一直等，一直等到天黑。最后，在她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群社会青年。然后。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第二天，父母接到警察局的通知，若微跳楼自尽了。她才高一，她才十六岁。她的青春，她的人生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枯萎了。事后，安小才知道妹妹是因为被侮辱了才会自尽的。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先走，如果自己能提前告诉她，然她早点回家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所以，在临近高考前两个月安小就放弃了，他不会自己心安理得地念着书而让妹妹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另一个世界。尽管父母多次劝阻，告诉那不是他的错，可是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最后，他选择了栖身在酒吧，成了一名调酒师。其实，第一眼看见杨晓晨的时候她就觉得她的眉眼和若微很像，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她。甚至，他第一眼就看见了杨晓晨身后的悲伤，他能预感到她今后的悲痛。只是，一切都竟真的发生了。他要保护她，他不会让她像若微一样孤独冰冷的死去。
杨晓晨被抱进了浴室的浴缸。
“我自己来。”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帮我把灯关上。”
安小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然后慢慢从浴室退了出来。
杨晓晨把浴缸里的温水全部放掉换成了冰冷的凉水。她现在需要刺激需要清醒。她不停地往身上搓着，她要把那些肮脏全部洗掉。可是越洗就越觉得自己肮脏无比。她就那样无助地趴在浴缸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安小靠在门框上，听着里面挣扎的哭泣声，心被一次又一次地撕裂了。
萧淑娜，你这个贱人，我会让你死得很惨。说着，安小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朝外面走去。
不知在水里浸泡了多久，杨晓晨终于走了出来。她来到客厅，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还有桌上那一大碗粥。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其他人，面对韩一，面对家里的人。她不知道。望着窗外昏暗的天空，那一刻，她想到了死亡。
她一步一步走到阳台，站到那条十公分左右宽的护栏上。然后她仿佛看到了韩一。
韩一。
韩一。
韩一。
她不停地轻声呼唤着他。可他却始终没有回头。原来世界真的抛弃了自己，抛弃了这个肮脏的自己。
就在她准备奋身一跃的时候，腰被一个力量狠狠地箍住了。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残忍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来获得解脱？”安小在半路上忽然觉得心里很不安，于是一个掉头立刻赶了回来。好在他没有迟一步。如果这次他都迟了，那他这辈子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晓晨，不要选择这样残忍的方式好吗？”安小靠在杨晓晨肩膀上哭了起来。
“我很痛苦。我不想面对这一切了。”杨晓晨空洞地看着前方。
“如果你离开了，我也会很痛苦。我不会让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了。”安小那样绝望地说着。
杨晓晨不懂这个叫做安小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
安小知道她的不解。于是便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
呵呵。原来，自己长得像他过世的妹妹。原来这世界上同样的故事情节在每个地方都在上演着。
“所以，不要离开我，让我像照顾若微那样照顾你好吗？”安小蹲在杨晓晨面前乞求道。
良久，杨晓晨终于点了点头。两个人像一幅画一样彼此依偎着坐在阳台的护栏上。或许，只是这小小的一步，便是生和死永远的隔绝。
几天都没有看见杨晓晨来学校，唐辉宇越想越觉得不放心。
“喂。你听说杨晓晨的事没？”唐辉宇堵住韩一。
韩一看了看他，心想杨晓晨的事何时轮得到他来操心。“我已经和她没关系了。”那么冷漠的说道，然后就径直走开了。
“喂。她出事了。”唐辉宇在后面喊着。
她出事了。
她出事了。
什么事呢。自从那天在酒吧碰见她就再也没见过她。难不成真的出什么事了？
“韩一。”
韩一回过头看着叫自己的安宁。
“你知道我表姐去哪里了吗？”
“嗯？”
“她很多天都没回家了。姨妈平时是不怎么管她的，可是她今天去打电话去我家问表姐有没去我那里。可是我也好几天没见到她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好几天没回家？难不成那天在酒吧真的出事了？韩一抑制住自己这个可怕的猜想，拔腿朝校外跑去。
顾可可这时刚上完体育课回来，看见韩一一脸深色匆匆地校门口跑去。
他怎么了？
很多事情太轰轰烈烈了，而我们又太平凡了。那是无法承受亦无法想象的悲伤吧。
终于算是把杨晓晨的情绪稳定下来了。
“晓晨，我出去有点事，晚一点回来做饭给你吃啊。”安小宠溺地摸了摸杨晓晨的头发然后就出门了。
把车停在一边，他朝酒吧里走了进去。
“萧淑娜呢？”他问着一个在这里做了很久的服务员。
“不知道啊，她有几天没来了。”
妈的，搞出事了就想像只王八一样躲起来啊。安小用手砸在吧台上。
像萧淑娜这种人是离不开酒吧的。安小把附近的酒吧一间一间地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他还是揪出了萧淑娜。
“哼。你躲啊，再躲啊。”安小用力把萧淑娜从那件酒吧里拖了出来往地上一扔。
“安小，你冷静一点。”萧淑娜举起手说道。“那天我只给她吃了一点摇头丸，他们也答应我只是跳个舞不会搞她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想害她的。”萧淑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解释道。
安小蹲下身去扯住萧淑娜的衣服，发红的双眼像要滴血般。
“你不想伤害她？老子早就警告过你不要碰她。”说时，安小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刀。
“安小，安小，求你放过我吧。我真不是……”还未说完，刀已经在萧淑娜脸上刮出了一条血痕。萧淑娜爬着往身后退去。
安小看见她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更是愤怒。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发抖的萧淑娜。
萧淑娜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朝安小砸去。她清楚地知道安小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嗷。安小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摸上额头，黏糊糊的液体在额头流开来。这时，萧淑娜趁机站了起来朝对面马路狂奔过去。安小扔掉手中的小刀跟了上去。只是他还没开跑。嘭地一声。萧淑娜被一辆迎面驶来的大卡车撞飞了。安小站在原地，不能动弹。脑袋里嗡嗡作响。
到底是过了多久呢。安小最终还是朝她走了过去。看着她躺在血泊里，脑袋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鸡不停抖动着。安小还是扶起了她朝医院跑去。
医生手中的AED一次又一次朝萧淑娜胸口上按去。可是显示屏上去始终只是一条长长的直线。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摘下口罩对安小说道。
安小推开了门，朝病床上的萧淑娜走去。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她不发生这样的意外，那自己是否真能下得了手弄死她。或许，这样也最好不过了，不用自己动手，又可以泄心头之恨。只是看着她那安静的脸庞，安小却是如何也平复不了那种悲恸之感。
天天渐渐黑了下来。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墙上那只大摆钟摇动的声音。
啪。灯终于开了。
看着安小一脸疲惫的样子，杨晓晨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安小无力地走到杨晓晨身边。
杨晓晨看着他那双犹如刚经过一场激战的眼睛，布满血丝。
“发生什么了吗？”杨晓晨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安小别过头去，他不想在她受伤的心上再划一刀。只是淡淡地说道，“没事。”然后就朝浴室走去。这时，杨晓晨却看清了他衣服上暗红的血迹。
“你把萧淑娜怎么了？”她突然这样问道。
安小立刻停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
“她死了。”如此冷静，不带一点感情。
她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朝鼻腔鼻奔涌而来，她听见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声音。
“怎么死的？”她怯生生地问道。不会是他杀的，她这样想着。虽然很不愿意面对答案却还是问出了口。
“车祸。”安小说完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杨晓晨往地板上瘫倒去。她似乎能看见那个车流汹涌的马路，她似乎能看见奔跑的萧淑娜在车轮下翻滚的情形。她贴着冰冷的地板，泪水肆掠地宣泄开来。
她翻过身，看着头顶上那顶大吊灯。她已经看不见那些书本里写着的青春有多么多么的精彩有多么多么的绚烂，她能看见的只是那一座座没有墓碑的坟墓，里面埋葬的是那些被歌颂了千百遍的青春。
第二天醒来。
“晓晨，你还要去学校吗？不想去的话我去帮你请假吧。”安小在床边说道。
杨晓晨撑着床边坐了起来。
“我自己去。我要请一个长长的假，长得再也不用跨进那个校园。你知道，我已经对学校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说着，杨晓晨穿上拖鞋朝洗手间走去。
一切都是应该要面对的。
跨进校园的那一刻，一切都似乎是那么的陌生。
她没有经过父母的同意就擅自做主退了学。就算告诉父母，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吧。他们对自己早已漠不关心了，那告诉他们有什么意义呢。
“杨晓晨。”就在她要下楼的时候却被韩一叫住了。
“你怎么了？”韩一那样温柔心疼的语气。几天没见，她瘦了那么多。
杨晓晨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他。
“晓晨。”韩一拉住了她。
“放手。”杨晓晨冷漠地说道。
韩一依旧不肯放手。杨晓晨用力一推，韩一往墙上靠去，而自己手中的资料也散落在一地。
是谁撕开了悲伤的伤口？是谁捅破了原本要掩盖的难过？
韩一试图去帮她捡起那些资料。杨晓晨伸出手抵在他面前，“我已经失去你了。你不要过来。”
这样的抗拒，这样的抵触，这样的陌生让韩一痛得无法呼吸。
韩一终于站了起来。“杨晓晨，你不要后悔。”说完，决绝地走开了。
韩一。我还有什么资格去和你在一起，我有什么勇气后悔。关于我，你只需记得这个冷漠残忍的样子就好了，至于其它的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知道。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你知道吗？杨晓晨退学了。”古霖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顾可可身后。
“她为什么突然退学了？她退学了韩一该怎么办？”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却还是被古霖园听见了。
“我说你是不是傻了，她退学了远离了韩一你应该开心才对啊。”古霖园给顾可可一个爆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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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卷四 Chapter10[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