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雪多了起来，也大了起来，却一点儿也不耽误人们过春节的热火劲儿。
路上行人匆匆，往来置办年货，小孩牵着大人的手要鞭炮，要糖果，恋人又或是夫妻十指相扣，穿梭来往，偶尔会买一两串冰糖葫芦，一同分享。
陆沉车开的并不快，他降下半扇窗户，让喧嚣声闯进耳朵，以此来压抑抽疼的心脏。
然而繁华落进眼底，他却觉得肆意滋生的痛苦之外又多了层凉心彻骨的孤独感。
记忆中，他和贺江也有过这样的好光景。
他们的第一个年过得非常甜蜜，虽然那个时候陆沉还没买房，两人也只是挤在小小的出租屋，但到处都是烟火气。
他们一起包饺子，守岁，然后在钟声响起过后拥抱，接吻，抵死缠绵。
今年……
陆沉淡淡地看了眼放在仪表台上的固定日历，神色黯然。
他和贺江还能好好的过完这个年吗？
车子一路向南驶，转过一个弯后，路两边挂着雪的树多了起来，喧闹声却渐渐消弭。
陆沉将车停在路边，双手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
他在驾驶位上坐了很久，垂着头闭着眼，老半天才搭好了心理防线。
他呼出一口白气，伸出手去解安全带，结果一直没解开。
陆沉拧起了眉，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
又弄了会儿，他总算从车里走了出来。
人声早就远了，风声倒是“呼呼”地往耳朵里灌。
陆沉打了个激灵，拢了拢衣领，抬腿往浔江路36号走去。
他将脚步放的极慢，呼吸也在尽力放缓，唯有胸腔里火热的心脏在与他作对，“砰砰砰”跳地似要离家出走一般。
而这一切都在他看到灯火刺进眼底后截然相反。
他几乎是跑过去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可心却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凉。
他站在冰冷的铁栅栏前，怔怔地看着门口大红色的对联，脸色比雪还要苍白。
“一世平安增百福，阖家欢乐纳千祥。”陆沉嘴唇微动，艰涩念出上面的吉祥话，只觉得嗓子酸痛不已。
别墅的门忽然被推开，陆沉下意识走到墙边，隐去身影。
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戴着围巾手套耳捂冲到了院子里，手里还拿着没有点燃仙女棒。
年长的男人和女人后一步出来，男人接过孩子手中的仙女棒点燃，院子里全是欢声笑语。
尽管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但当他实实切切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他还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的胃突然较着劲地折磨他，他不得已撑着墙，弯下腰才能勉强得到缓解。
他几乎是有些反胃想吐……
不是说闹鬼吗？
不是说不能住吗？
全是借口！全是借口！！！
他贴着墙蹲了下来，雪落在身上，狼狈不已。
“卖了……哈哈……”
陆沉低喃着，声音被隐没在风雪里。
“你都不要我们的家了……”他抬起眼皮看了眼雾沉沉的天，垂死般轻叹：“还会要我吗？”
陆沉靠在墙边痴痴地笑着，笑着笑着脸上一片冰凉。
他伸手去摸滴落的眼泪，心底涌上巨大的悔恨。
相隔了两个月的空白，当记忆回笼的那一刻，陆沉却并没有觉得被填满些什么，反而使得灵魂和肉体在进行一场挣扎和割裂。
最后灵魂飘在半空中，去回顾了所有……他才终于从苦果中吸取了教训。
他太自以为是了！也太自私了！
他爱贺江……真的很爱很爱贺江……
但却从来没发现自己口口声声所标榜着的“爱”实际上自私又愚蠢。
从始至终，他只想着怎么样将贺江绑在自己的身边寸步不离，让对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哪怕他最后已经认识到了他的手段有问题，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还是逼迫贺江和如此劣迹斑斑的自己在一起……
甚至在对方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行……侮辱了他……
只因为……他离不开贺江。
可是，他真的有好好反省？真的有考虑过贺江的感受吗？
陆沉试着和以前那个没有失忆的自己对话，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沉浸在自己被贺江一次次忽略的痛苦中，淹没在自己无处安放的妒火中，他一面因为苦果而后悔，一面却又因心底最原始的埋怨而不敢面对……
他妄图用资源和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挽回贺江，却从来没有好好的给过爱人一个简单明了的解释。
说到底，他活该啊！
再大的愤怒，再大的误会，他怎么能用感情作为报复的筹码呢？
从他选择用驰诺来刺激贺江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玷污了他们的感情，自然也活该被感情所抛弃。
陆沉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背，只有疼痛才能遏制住他心底的悲鸣，不至于因为心绞痛而大喊出声。
他彷徨不知所措，在皑皑白雪中，在被他们所遗弃的“家”面前，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挽回贺江。
星星已经坠落，还能回到天上吗？
陆沉在雪地静默良久，久到四肢发麻，失去知觉，这才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快过年了。
他想。
他真的好想好想再和贺江过一个拥有彼此的年。
第69章 接个吻吧[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