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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身处黑暗中的追风逐影同时惊醒。疲惫,浑身上下绵软的不行,就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般。
      他们昏昏沉沉的,从昨夜吃下晚饭开始便没再清醒过。
      他们知道押送他们的人在饭中加大了药量,无论是软骨散还是令他们意识昏沉的蒙汗药。
      可他们还是吃了。
      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要么自己吃,要么别人灌。
      这些人太谨慎了,谨慎到甚至会让大夫来验他们是否在伪装。
      镣铐、药物、铁车、看守……
      在这样无懈可击的防范之下,他们甚至无法再通过声音和细节来判断他们身处何处,判断外面又是何时。
      “把他们带下来。”
      昏昏沉沉中,追风听到了一道他有些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的声音。
      他似乎认识这个人,可那声音却又有着明显的差别。
      他想看,可那上车押解之人已用厚重的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不止是他,一旁的逐影也一样。
      此刻,他们只能靠黑布透入的日光确定,眼下是白天,并非黑夜。
      镣铐在手脚间碰撞,不断发出铿锵的回响,追风觉得自己在往下走,走了很久很久,这儿很暗,应该是某个地方的地下……
      他被搀扶着,渐渐听不到另一副镣铐的声音了。
      一抹苦笑在嘴角绽开,果然,他与逐影是要被分开关押的。
      这样不仅可以防范他们逃跑,还能方便审问,就连诱导与威胁也会有效不少。
      他娘的,身为这些人的对手,追风觉得自己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终于,他被丢到了一处类似牢房的地方,押解他的人似乎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他和他们口中的那个“大人”。
      也就是他曾觉得声音有些熟悉的那个人。
      是谁?
      追风昏昏沉沉的想着,他知道,他一定知道。可在药物的影响下,他的思维就像是打了结的绳子,怎么也解不开。
      终于,那位“大人”替他解开了眼前的黑布,露出了一张他十分熟系,却又从未察觉到异样的脸庞。
      万顺。
      那个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从表小姐姜茶入宫起才开始跟随皇帝的司礼太监。
      在追风的印象中,万顺跟皇帝苏肆是差不多的,甚至更加的懦弱更加的不堪。
      奴颜媚骨,永远都低垂着头颅。
      就连说话也尖声细语的紧,比寻常太监还要畏缩几分。
      还有,他记得那日凌王大喜,对方曾被成王随从一巴掌扇倒在地。当时,当时对方是爬着跪倒在苏成面前,而后笑着,笑着……
      “追风大人,我们好久不见。”
      曾经的一幕幕在追风脑子里掠过,最终汇聚到万顺那张清秀俊美,再也没有半分奴气的脸庞上。
      虽依旧是大太监的装束,但无论是气质还是表情,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还有声音……
      若非与对方接触不少,他恐怕都无法从中察觉到那丝熟悉。
      当然,他也正好有话想问问眼前之人。
      “万顺,苏……你们陛下究竟想做什么?是,这京城有千千万万人对不起他,可表小姐没有,她只是赶他出了门而已。如果陛下一定要她偿还,那三年的苦难与折磨还不够么?”
      夜半时分,行宫清池波光粼粼。灯火下,红白锦鲤于池水中翻腾,正争抢着那一粒粒落入池中的鱼食。
      池是囚笼,食是诱饵,而那投食之人则是决定生杀予夺鱼生鱼死的天神。
      “主子,恭亲王与安亲王皆已伏法,苏信在京城内的残余势力也被悉数剿灭。按照您的嘱咐,内阁此刻正在连夜拟定新的官员任职名单。我看新首辅的意思,想必明日便能递到您的手上。”
      池边,洗尽血污的万顺躬身垂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而这淡笑的背后,是隐隐的激动与疯狂。
      两年了,自打跟随主子回京他一直在努力的压抑自己。
      忍。
      怒要忍,笑要忍,即便被骂被辱被打也必须陪笑献媚,装作胆小懦弱无知无觉。
      可他们是恶鬼啊。
      杀啊!
      他无数次想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千刀万剐,让他们明白什么是世间险恶,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直到他们踏上了这云山之巅。
      从今日起,他们再也不用看那些“贵人”们脸色,听他们口中所谓的礼义廉耻仁义道德了。
      抬眸,万顺用虔诚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苏肆,注视着他们的新皇。
      他看着对方将手中鱼饵悉数丢入池中,而后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白皙修长的十指。月光皎洁中,少年白得像玉一样,甚至比玉还要苍白一分。
      在万顺的记忆中,自家主子的容貌一直是胜过大多数女人的。
      很美,美得凄厉,甚至是危险。
      “很好。”苏肆点了点头,竟似闲聊般问道:“万顺,你觉得今日之后那些人会服朕么?”
      “主子,您今夜救了他们的命,他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再说了,您本就是他们亲手推举的皇帝,是东陵的血脉正统,是……”
      “血脉正统?什么是正统?”
      起身,苏肆那双凤眸微挑,眼底晕开一抹氤氲的笑。
      “朕从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正统,更不在乎自己姓不姓苏。是人都有欲念,而朕的欲念便是将想要之物想要之人牢牢攥在手中。权之一字在手,方有随心所欲之能。朕所愿,仅此而已。”
      万顺瞳孔微缩,几乎是瞬间跪在了地上。
      主子在敲打他。
      他们在一夜之间斩杀乱党,逼得朝中大臣纷纷臣服。所以在以他万顺为首的暗卫们看来,他们赢了,他们熬出头了,他们的主子也将是真正的九五之尊东陵之主了。
      所以他们飘了,他们觉得主子应该也很开心吧。
      但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此刻的万顺竟从自家主子身上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喜色。
      这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吧……
      然而这就是他眼前的事实。
      回眸看向池中抢食的游鱼,苏肆的笑中也多了几分自嘲,甚至是讽刺。
      曾几何时,他带着对东陵对父皇对朝臣对所有人的怨恨离开京城,他满心阴暗,睚眦必报,誓要站在东陵之巅杀掉所有轻他害他贱他之人。
      他对皇位是有过期许的,甚至是近乎疯狂的执念。
      他以为他想当皇帝,想报仇,想杀人,想站在众生之巅。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叫姜茶的疯子。
      他被带偏了。
      他恨啊,恨不得掐死她,将她化为蝼蚁无情的碾碎,然后挫骨扬灰。
      可人都是趋光的,他也一样。
   

463 囚徒[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