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王府之时,寒风彻骨,夜幕低垂。
白术在卧房昏迷着,清酒留在身边侍候。安秋月、玉无瑕和云裳三人坐在泽宁殿的正堂,沉默地等待府上居住的御医从卧房出来。
垂帘终于掀开,清酒带着大夫从卧房走出,不停地道谢。
玉无瑕率先从椅中弹起,冲到他跟前,慌张地问:“陈御医,王爷情况如何?可是患了什么病?”
“回玉妃,王爷中了沉梦散。”陈御医行礼回道。
沉梦散,粉状,性温,味酸,带有微香。
它本是一种毒物,但有助梦安眠的效果,通常取少量入药,口服以调节睡眠。可若是误食过量,毒性显露,不出三日便使人神志不清、陷入昏迷,十日之内若不解毒,则因身体机能衰弱致死,永不醒来。
好在沉梦散是一味常用药,药房是常备解药的。
“那还等什么?”玉无瑕知道白术有救了,连忙吩咐道,“清酒,快去给王爷抓药解毒!”
“玉妃且慢。待老夫把话说完。”
安秋月望着陈御医轻拧的眉头,隐隐觉得情况不妙,愈发沉默了。
“一般人中了这沉梦散,好解。但以王爷的身子,要解毒恐怕就难了。”陈御医理了理长髯,解释道,“沉梦散的解药,为了压制其毒效,药性较烈。对一般人而言无碍,可王爷的心脏羸弱,恐怕受不起。”
玉无瑕听闻,恍惚着跌进了椅中。
云裳上前一步,问:“陈御医可有其他办法?”
“办法虽有,但老夫不敢贸然解毒。需得皇上允许,老夫才能一试。王爷身体虚弱,若不解毒,恐时日无多。烦请王妃派人去请示皇上吧。”
说完,陈御医请辞,由清酒带着离开了泽宁殿。
云裳目送陈御医离去,不禁心生困惑,呢喃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中了毒呢……”
“这恐怕要问问姐姐了。”玉无瑕幽幽地说,“如今是姐姐管理府上事宜。许是哪里有所疏漏,让心怀不轨的小人钻了空子,才害了王爷吧。”
云裳见她又要挖苦王妃,替安秋月忿忿不平道:“我看姐姐才是心怀不轨的小人!今日姐姐还跪在泽宁殿门前,哭嚷着向王爷求情。也许姐姐见王爷对你不依不饶,心生怨恨,便想着害他呢!”
“血口喷人!我嫁进王府那么多年,对王爷一往情深,怎么可能有害他之心!倒是你,若不是当初你肯留下,王爷都不认得你!你定是为此毒害王爷,以解心头之恨吧!”
“胡说!”
“你才胡说!”
“行了!”一直坐在一旁的安秋月总算是发了话,一声便镇住了屋内叫嚷的二人,“眼下的问题不是谁害了他。而是想办法面圣,帮他脱离险境。”
……
玉无瑕和云裳面面相觑,觉得王妃的话说得在理。
“可是,就算以姐姐的身份,也只有皇上下诏,才得陪同王爷进宫。”云裳为难地说,“没有圣谕,姐姐恐很难见到皇上啊……”
玉无瑕在一旁没有说话。她虽看不惯安秋月,但如今谁是王妃,谁是王府里唯一有机会见到皇上的人,她还是知道的。
“我会想办法,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安秋月被她们吵得脑仁疼,趁这个机会还是让她们离开为好。
“不行!我不——”
玉无瑕话说一半,愣是被她带着威压的视线吓住了。
昨日甩着鞭子的安秋月还历历在目,想想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最终,玉无瑕不甘心地跺跺脚,甩袖离开了泽宁殿。
“姐姐,妹妹可以请家父……”
“不必了。”
兵部侍郎并非尚书。要想面圣,先要上书陈情。而奏折呈给皇上之前,不知要经多少人的手。
但王爷病倒一事,是万不可声张的。
“云裳,这件事,你可不要跟云大人说啊。”安秋月见她面露困惑,解释道,“皇子自古以来都是逆臣贼子的猎物,断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王爷情况危急。”
云裳这才想明白,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妹妹记住了。妹妹绝不给王爷和王妃添乱。”
说完,她便行了个礼,也退出了泽宁殿。
正巧清酒送完陈御医回来,向云裳行礼道别,走近安秋月。
殿内的主子只剩下了安秋月,酌儿便开了口:“王妃打算如何?酌儿可帮得上什么忙?”
“如何?我能如何!”安秋月托着腮,道,“只能想办法夜闯皇宫了!”
清酒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阻止道:“万万不可啊,王妃。这样就算真的救下了王爷,王爷醒来也只能看见王妃的尸骨了!”
不,她应该不会只剩尸骨。但也许会看到整个国师府的。
那可不行。她宁愿自己送死,也不能让爹、二姐和弟弟受牵连。
安秋月拧着眉,再次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泽宁殿寂静得可怕。仿佛能听来里屋的白术沉沉的呼吸声。
“对了,王妃,清酒突然想起来。昨夜王爷睡前,曾吩咐清酒,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就叫金风告知太子殿下。”
“金风?”
“回王妃,是王爷的侍卫,也是密探,经常陪同王爷入宫。”
安秋月垂眸,若有所思道:“叫他过来。”
“是,王妃。”
一个小小的国师府,大姐还想看她不得好死呢。更何况皇族。
安秋月不敢贸然让金风去找太子。白术信得过,可不代表她就信得过。
金风以为王妃是直接命他去找太子的,便换好了夜行服来见。
“属下金风,见过王妃。”
安秋月觉得这身影好生眼熟。
她沉沉地盯了他一会,然后猛地站起身来,道:“你是芙蓉楼的登徒子!”
???
“王妃恐怕是认错了吧。”金风垂眸,似乎有些无奈。
“不可能!那日我被困芙蓉楼,身前身后总共有两名登徒子在盯着我!身前那个,就是你!”
金风沉吟半晌,似乎想起来了。
“王妃误会了。属下乃是奉王爷之命,引王妃去安全的地方。”
要不是直接将王妃抱来,王爷恐怕会废了他的双臂,他也不会用这么吓人的方法了。
安秋月又盯了他一会,才想起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金风,我听说你时常陪同王爷入宫?”
“回王妃,是。”
“那太子殿下对王爷可好?”
金风拧眉,似乎有着些许犹豫。
“你放宽心,我无意窥探皇家关系。只是……皇子之间难免争斗。”安秋月解释道,“我要弄清楚,太子殿下是否真的会帮王爷。”
金风听闻不禁笑了笑,作揖道:“王妃,太子殿下与王爷自幼交好,彼此信任。王妃大可放心。”
闻此,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若是太子殿下心向白术,那他是真的有救了。
“好,那你速速通知太子殿下吧。”
“属下遵命。”
语毕,金风便真的如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王妃,时候不早了,咱回去休息吧。”酌儿见她脸色不好,担心地开口说道。
清酒在一旁,也道:“是啊,王妃。就算太子殿下去请示皇上,也是明日的事了。王爷有清酒照看,王妃去歇息吧。”
安秋月抿抿唇,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半晌,她起了身,道:“我去看看他。”
白术的卧房如泽宁殿的院子一般素净,看起来一点都不是一个王爷应该有的下榻之处。
他静静地躺在黛青色的帐中,唇色暗淡,面色苍白。
他这一睡,恐怕解毒之前都醒不过来了。
安秋月心底生疼。
嫁入王府以来,虽然她跟白术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但他救过她、安慰过她,她已经习惯了白术,甚至对他产生了几分依赖。
她想让他好好地活着。
名义上,她是妻,理应希望丈夫身体健康。情义上,腊梅的花期马上就到了,他答应过要与她同赏的。
“白术。腊梅开的时候,你就要好起来啊。”她坐在他身畔,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指尖,犹豫片刻却又收了回来,“我还想同你一起看呢……”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卧房外的清酒放下垂帘,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看王妃担心王爷担心得紧,今日由王妃来照看王爷好了。我去给王妃取件御寒的衣服来。”说着,酌儿转身就要走。
清酒连忙拽住了她,道:“御寒的衣物泽宁殿就有。你就留在这陪王妃吧。”
“你——!留就留,别拉拉扯扯的!”酌儿甩开他的手,凶道。
清酒见她这个态度,不禁也生气起来:“
第9章 时日无多[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