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栀走出凤仪宫时又刮起了风，初秋多风雨，天也沉闷，昨日大雨惊落一地残叶，空气中弥漫着萧瑟之气，还有一些年纪尚小些的姑娘跪在院中。
“她们在这跪了一早上？”瞧着一院娇俏的美人儿，清栀随口一问。
徐姑姑扶着她跨过门槛，“是了，位分低的要等各位娘娘们请了安才能给皇后请安，不然太多人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皇后嫌烦。”
宫道修的宽敞平整，高墙红瓦，围住一方小小的，灰蒙蒙的天。
“都是一步一步熬上来的。”清栀望着远处道。
“您自然与她们不同。”想着她如今有些高开低走，徐姑姑不免有些担忧，“她们都是前一个月入宫的新人，陛下最近宠着康婕妤，还没召幸过这些旁人，眼下您伴驾行宫，不失为良机啊。”
清栀依旧不在乎，“顺其自然就是了。”
她点点头，“您这性子也好，不至于钻了牛角尖儿去，只是奴婢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到底是年轻姑娘，在这种话题上别不开脸，嬷嬷点到为止，随即又想起了一件要紧事。
“姑姑有话直说便是。”清栀轻声道。
她犹豫半晌，迟迟道，“今日到底是晏大人为您解围。”
清栀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督公权倾朝野，我招惹不得……”
刚走至宫道，突然耳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声音，“盛妃娘娘！”
清栀止声，停下脚步向后看去，是那位腼腆的上官美人，她带着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走来。
“美人有事找本宫？”
上官美人福了福身子，抬眼竟红了眼眶，“奴婢是彩屏，从前在孝通侯府服侍贤佳皇贵妃的，也曾看顾过娘娘呀，娘娘您还记得奴婢吗？”
清栀打量了她两眼，上官美人本姓乔，唤作乔彩屏，是因服侍皇贵妃得体，特赐了家姓，从淑女做起，去年才封了美人。
她人小家碧玉的，穿一身素白色的衣裳，只戴了两只寒酸的银钗。
清栀柔柔一笑，漂亮的狐狸眼中一片明亮之色，既然是旧相识，那便要好好相待的，“本宫竟惹得美人红了眼，这么一瞧，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宫的不是。”
“奴婢不敢！”她急忙道，“离府数年，您身子可还好？奴婢瞧着比以前气色了许多。”
“这些年本宫在府里一直好好养着，肯定比小时候好多了，不用自称奴婢，你现在也是宫妃，与我一样都是服侍皇帝的，你要是愿意，就叫我一声妹妹。”她早准备好说辞，亲昵的拉过上官美人的手拍了拍。
她面上玩笑，心中却只能感慨，真正的上官清栀早已玉损香消，现在站在上官美人跟前的，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
上官美人惶恐，“当初您是奴婢的二小姐，如今您是皇后之下的盛妃娘娘，乃一宫主位，奴婢怎敢托大。”
说罢她便要跪，清栀急忙去扶她，“美人叫住本宫想必也不是和本宫要争论主子奴婢的，若是美人赏脸，请来景祺宫小坐。”
“娘娘不在意妾身卑贱，妾身感激不尽。”她低头谢恩。
“不用和本宫说这些客套话。”清栀亲昵的拉着她的手。
清栀忝居妃位，出行按规矩说得有仪仗跟随，她不爱这么兴师动众，绮芸忙着打理宫中的杂事，今日请安只带了徐嬷嬷，且徐嬷嬷是伺候过她亡姐的，如今跟了她，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清栀很是信赖。
上官美人看她似乎是想走回宫，迟疑片刻道，“您怎么不传轿撵来，雨水未净，您这身衣服若是沾了水，奴婢都要心痛呢。”
低头看了眼裙裾上大片的金纹，清栀提了下裙角道，“本宫小心走就是，湿不了。”
说罢上官美人不再坚持要她坐轿撵，她出行也低调，二人寒暄着便走到了景祺宫。
景祺宫原就是清栀亡姐的故居，规格摆设她没让人改动，廊下台阶前是处小池塘，养了几条活泼的锦鲤。
一路回到里屋，她们刚挨着软垫，绮芸便笑盈盈的端了茶水来，见到昔日故人有些激动，“奴婢绮芸给上官美人请安。”
上官美人认出她，欣喜道，“绮芸也出落的这么大了。”
“劳美人记挂，奴婢在家中常常想念美人呢！”
上官清栀与皇贵妃姐妹情深，皇贵妃入宫前与她这个小妹妹同吃同住，就连上官美人当时都常常带着绮芸玩耍，二人感情深厚也是应当的。
“快叫姐姐瞧瞧你！”上官美人亲昵的拉住她的手，“个子也高了，人也机灵稳重了，能好好服侍咱们盛妃娘娘了。”
徐姑姑笑呵呵的看着她们，“奴婢去给娘娘和美人沏茶去。”
“姑姑去吧，这有绮芸照顾着。”清栀点头。
上官美人欣慰的拍了拍绮芸，“你小嘴儿也变甜了。”
说罢，她看向清栀，“敢问娘娘，侯爷与夫人近来可好？”
清栀含笑，“美人放心，侯爷夫人一切都好。”
绮芸也笑着说，“美人最是念旧情的。”
清栀凭白想起她那个便宜老爹上官值来，他靠着卖女儿官路亨通，过的好不好，他过的最好了！
在孝通侯府的日子已经恍如隔世，上官美人不自禁抹了把泪，连连点头道，“夫人对妾身恩重如山，妾身却不能侍奉在侧，也未能照顾好皇贵妃娘娘，妾身每每想到，心里便惴惴不安。”
瞧着她情真意切，清栀顾念着她们曾经的旧情，于是柔声劝解，“美人不必过多自责，想必姐姐在天之灵也希望美人能过的开心一些。”
上官美人对上她的目光，声音已有些哭腔，“妾身本以为此生就要在了结在这皇宫中了，未曾想娘娘您承恩入宫，妾身还能再侍奉您，尽一尽这主仆情分。”
绮芸在旁侍奉茶水，她被清栀纵的心直口快，又没什么心眼，闻声直接道，“美人如今也是主子，万万不可说出这样自轻自贱的话呀。”
清栀端起茶盏来轻轻抿了一口，对绮芸的话表示赞同，“你不用多想，既为宫妃，首要的是侍奉圣上，为皇家开枝散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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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秋雨上青苔（3）[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