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容辛接着又说:“你一定不知道吧,你去过的窟窿山大墓里的地板之下就有一个檀木盒,木盒的金佛中就写了甘木本无,凡人的欲望和痴心妄想将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奉上神坛,到最后神坛之下伏地而死的只能是那些无尽的欲望。苏先生,我还当您是我的先生,学生对您很失望。”
之后的两三天里,容辛都没有见过苏筱庵,傅颐轩琢磨着好歹师徒一场,更何况苏筱庵也曾是真心对待容辛的。
傅颐轩在晚上的时候偷偷摸摸找上容辛,一掀开帐篷二话不说带着人出了帐篷,期间容辛问他什么,傅颐轩也不说。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傅颐轩一直带着容辛走到那天他们刚到时看见过的高坡上,高坡的不远处就是目前正在考察的古城遗址,而只要抬头就能看到漫天的繁星。在偏安一隅的幼泽深处天上的繁星甚至要比其他地方的星星还要璀璨。
“我看你这些天愁眉不展的,就想着带你出来看看,看看古城、看看星空,放松放松。”
容辛坐在高坡上,抬头看着星星,他平静地说:“我从来都不信神佛,但想死后能真的有一处黄泉,或许我还能再见见那些故人。”
傅颐轩坐在他一侧,抬头看着那些数不尽的星星,心里知道那些星星就是星星,可他还是愿意听信老人时常说得那些话:“老人们以前都说,人死了就到天上变成了星星,等到下一世的时候他们又会换一个名字、换一个人生再来这世间一回。或许,等我们下一世再见的时候,山河改头换面,那时候山清水秀、天南海北任我们到处走。”
“四年前,我躺在若羌一位老大夫的院子里,躺了很久很久,那时候就像是个废物一样,除了转动自己的眼珠,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以为自己就会那样客死异乡。上天厚待,我能活着见到你们、见到你。”
那些破碎的四年里他们都以各自想不到的痛苦度日,谁也没得到一丝一毫的好过。
傅颐轩轻声道:“我……很想你,那四年里,我很想你。”他轻轻歪着头,眼角带着笑意看向容辛,“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到北平了。”
“小院里的海棠应该已经谢了吧。”
“傻子,海棠谢了还有来年啊,来年之后还有新的一年。”说着傅颐轩又不正经起来,凑到容辛耳边咬道,“都说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我的小混蛋儿,是时候就寝了。”
容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傅颐轩骤时扛了起来,傅颐轩心情大好:“带着媳妇儿回屋了哦!”
容辛忙用手堵住他的嘴:“你别……别喊。”
傅颐轩挑眉轻笑:“好啊,一会儿你来叫。”
苏筱庵又走了,好像是在夜里出发的,他彻底的人间蒸发了,不过他给容辛留下一封信和一些大洋。
信上是他对那些已死之人的忏悔,可他说寻找甘木是他做了一辈子的事儿,如今他算是醒悟了,可醒悟之后才知道那些已然铸成地过错无法弥补了。他拜托容辛照顾梅朵,还让容辛回去之后告诉梅朵,告诉她她的父亲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容辛收下信之后变得更加沉默,反倒是傅颐轩和李渐青两人算是冰释前嫌了。
不过这一老一少还是忍不住拌嘴,一连拌嘴两个月,李渐青忍受不下去了,叫嚣着让容辛带着傅颐轩这个纨绔赶紧滚。
傅颐轩还不忘在临走前刺激他:“就你这样子,怪不得我师父不肯见你。”
李渐青大怒,直接脱了鞋扔到傅颐轩身上。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当天夜里陆微之就找上容辛,说再不走傅颐轩那狗东西真要是把师父气出个好歹来那他们可就罪过大了。
回到北平之后,傅府朱红大门的漆好像剥落了一层,门口的老槐树掉了一地的树叶,正是秋风萧瑟。
小堂他们也是刚从冀州回来,因为要等傅颐轩回来,所以谁也没先进院子里,他看了看容辛,又看看陆微之,等陆微之点头之后,他这才走上台阶撕下封条,推开朱红大门。
满院狼藉。
一年以后,陆微之和其其格成婚了。而容辛则是花了好一番功夫这才换来复学的机会,彼时那位曾经的同窗好友李宣霖都已经成了大学里的教书先生。
但傅颐轩这纨绔一回到北平就原形毕露了,借口自己一身的伤哪里也不去了,今日不是在小院里,明天就是在抱古斋泡着,时不时还张罗伙计去各个胡同收古董。
傅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容辛是新的主子了,可每个人相处还跟以前一样。但有一点不一样了,只要傅颐轩开始败家张罗古物,小堂脚底一抹油就跑去找容辛告状,一来一回,傅颐轩也收敛了。
后来专心带三个小孩闹腾。
因为没过多久,傅家就变卖了家产,将抱古斋古物一应埋于地下,而后举家迁往西南,容辛就成了大学里的教书先生。而且早在北平的时候他就把烁风和谷雨都接到了身边,他们两个小孩身边还多了一个文蓉的孩子,都是上学的年纪,每天逗跟在傅颐轩身后穿梭在青石巷里。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病逝于幼泽之畔,享年七十七岁。在李渐青的书桌上还放着一本摊开的《九皋》,那本书上的两种不同笔迹做注的痕迹彼此交错,书封上还写着‘夏初白十二月二十日赠北平的字样。
考察队的人说李渐青走得很安详,夜里还在高坡上看了看星星,说他想回北平去看看海棠花,他的步履和平常并无区别。
早上,考察队的人进去叫他的时候还以为他睡着了。
一九八二年,容辛和傅颐轩回到北平李渐青的故居定居,他们搬来的时候,傅颐轩就风风火火地差使烁风去给自己种两株海棠树。
烁风不敢不应,忙带着人去给老大爷种花,好在种花不难,第二天花就含苞待放了。
第二年海棠花开的时候,一天夜里,月上枝头时,春风正不疾不徐而来。
容辛和傅颐轩两人都躺在廊下的藤椅上,傅颐轩牵着容辛的手突然说:“海棠花开,清风暗香落满园,只是到了耄耋之年无你我又有何欢?”
—end
第 210 章 第 210 章(正文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