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听了,甚是愕然,随即又替他惋惜不已。感叹过一番官海沉浮人世无常之后,他便你低声问裴寂欲往何处去。裴寂抬眼望着迷蒙烟雨,心儿也跟着迷茫起来。是呀,该去哪儿呢?明日就要离开这儿,离开这个自己所眷恋的都城,而且有生之年不可能再回来了。唉,那就到处看看,再看看一眼吧!他把这话对身材微胖的老太监说了,那老太监似乎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就一手撑着雨伞陪着他继续往着走。裴寂一路无语,只默默地观赏着眼前的景致,两道稀疏的粗眉始终微蹙着,显出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走过长长一段路后,他感到两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一阵疲倦裹了全身。
裴寂不想再往前走,他在身旁的湿透了石凳上坐一坐。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李渊。他知道,太上皇所居住的大安宫就在附近。于是,他不顾浑身的疲乏,迈着缓慢的步履一步一步地继续往前走去。那老太监原本是太上皇身边的人,听说裴寂要去看望太上皇,欣喜得直拉着他的手。
一段并不太长的路,却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穿过一座不大而且花草枯萎的后花园,裴寂便来到了大安宫。一位老侍女见了裴寂,慌忙上前施礼,引他见太上皇。这时,李渊正独自一人立在画廊前观赏着一盆重瓣菊,偶尔瞟一眼外面如烟似雾般的秋雨,眼神中隐隐流露出孤寂与落寞。
自从退位以来,李渊感触最深的就是孤独所带来的郁闷与痛苦。先前在太极殿居住时,离显德殿较近,常能看到朝臣出入,也能听到悠扬动听的笙箫,不至于过分清静与寂寞。可搬到大安宫之后,他感到有种难以忍受的孤寂与苦闷。因为大安宫距太极殿比较远,位置十分偏僻,也就显得更加冷清了。更要命的是,他来到大安宫之后就像被李世民有意软禁了似的,不能随便和外人往来,不能擅自离开宫殿,也没有大臣敢来觐见他。他像只被关在华丽的笼子里的老鸟,丧失了应有的自由。他每天只能对着一群粗俗不堪的奴仆说话,对着冷冷清清的宫殿打发日子。他感到活着是件很没趣的事儿,心情十分压抑十分郁闷。正因如此,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时不时就病倒在床上。病了也没谁来探望他,除了长孙皇后偶尔会带上孙子李承乾、李泰等来看看,就再也没有别人。李世民虽大力向自己的臣民宣扬儒家思想,却偏偏不肯孝顺自己的老父,就连生病也不来看他。为此,李渊常忍不住在心里骂他畜生。
得知老朋友前来觐见自己时,李渊又惊又喜,那张阴郁的老脸上不由露出丝欣慰的笑,想自己过去真没白宠幸裴寂这位大臣哪。裴寂见了太上皇,弯腰深深施了一礼,恭敬有加地问候他。李渊上前一步,激动得一把握住裴寂微微抖索的手,和蔼可亲地笑着说:
“裴监哪,你还记得朕这个老朋友,真是令朕感动呀。现今朕移居大安宫,离太极殿远了,也没有谁再来看朕啦。唉,就你这个老朋友还想着朕呢!”
“皇上,不是他们不想来看您,是因为他们都走了,都离开长安了。”裴寂语调忧伤地说,“皇上,您手下的人都被清理出去了,老臣我也得走哇!”
“什么?”李渊大吃一惊,两眼紧盯着裴寂问道,“窦?、高进达他们犯了错被流放外地,难道你也触怒了世民,被他贬官流放了吗?”
“皇上说的没错,臣刚刚被除官流放静州了。”裴寂叹口气答道,“若不是王?、魏征二位大人出手相救,这会儿臣的头该是悬挂在玄武门之上了。”
“你到底犯了什么罪,世民他要这样对待你?”李渊不无忿怒地说道,“裴监,你可是李氏大唐的开国功臣,即便是犯了大罪,也不能砍你的脑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裴寂苦笑了声说,“皇上,不瞒你说,臣只因与沙门法雅谈佛理而受牵连。杜淹与臣有隙,便借机歪曲事实诬陷臣,说臣指使法雅散布谣言,盅惑百姓,以乱社稷。当今皇上不问青红皂白,就定臣死罪。皇上,我裴寂对大唐忠心耿耿,竭诚效命,怎会做出有害社稷之事呢?”
“爱卿之心,朕了然于胸。你只会为大唐呕心沥血,岂能做出有损社稷之事!”李渊毫不置疑地说道,“世民因此事而处治你,真是糊涂啊!”
“当今皇上并不糊涂,是太精明了!”裴寂嘴边浮出丝冷笑,低声说道,“他是不想活在皇上您的影子里,故而颁诏裁减官史,借机清除您的人。臣是皇上您最亲近的老臣,他岂能容我长久呆在太极殿?窦?、高进达走了,温蕴也走了,最后自然是轮到臣了。
第052章 废黜裴寂【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