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瑶将碧玉扳指藏在袖中,凉飕飕的夜风如尖针般掠过回廊,带起细微刺痛,那刺痛如小虫子在肌肤上爬行。
更漏声有节奏地滴答着,混着宫娥撤盏时瓷器碰撞的清脆碎响,她在这嘈杂中仔细数到第三声梆子响才松开攥紧的锦囊——今夜第三次动用洞察之眼的后遗症正在发作,太阳穴处像有小锤子在一下一下地敲。
"段小姐留步。"
鎏金灯笼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晕,光晕里转出玄色箭袖,邹霖腰间新换的青玉带钩在月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少年郎君随手折了支垂丝海棠,粉嫩的花枝轻柔地擦过段瑶鬓边金步摇,金步摇发出清脆的声响:"听闻裴府后园移栽了十八学士,可愿共赏?"
段瑶瞥见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三根银丝缠在尾指,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正是方才刺破赵绮兰护甲的暗器。
她忍着太阳穴的抽痛,脸上挤出一抹微笑:"世子当心花刺。"
青石小径蜿蜒曲折地延伸至莲池,皎洁的满月像银盘般正悬在九曲桥尽头,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邹霖突然停步,粗糙的指腹轻轻蹭过段瑶袖口沾着的胭脂——那是裴翁拍她肩膀时留下的印记。
"北戎密文需用牛骨酒淬火显形。"他说话时喉结在月光下上下颤动,玉佩流苏如丝线般扫过段瑶腕间,痒痒的,"我书房存着永州进贡的三十年陈酿。"
段瑶掐紧掌心,指甲几乎嵌入肉里。
第三次头痛来得猝不及防,眼前像放电影般闪过零碎画面:邹霖的玉佩暗格里藏着半张羊皮卷,卷尾朱砂印与碧玉扳指内壁的波浪纹严丝合缝。
她佯装扶栏,鼻子里嗅到对方衣襟上沉水香那清幽的香气混着淡淡的铁锈味。
"世子可知岭南蜜瓜何时最甜?"她摘下半枯的海棠,海棠的枝干在手中有些粗糙,她用力一掷,海棠落入池中,"需得等到霜降后第三场雨。"
涟漪惊碎池中月影,月光在水面上破碎成一片片银箔,邹霖忽然扣住她手腕。
少年武将手掌上的薄茧摩挲过肌肤,有些微微的刺痛,随后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掌心。
那是枚温热的蜡丸,触手柔软,还裹着西域龙脑香那浓郁而独特的香气。
"就像段小姐明明能看穿赵家娘子袖中藏毒,"他俯身时玉冠轻轻擦过她耳坠,耳坠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偏要等我掷出银箸才肯皱眉。"
夜枭掠过水面,发出尖锐的叫声,段瑶数着他脉搏默念到七。
蜡丸在掌纹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认出这是父亲书房暗格常用的蜂蜡。
头痛如潮水般混着莲香涌上来,恍惚间看见邹霖中衣渗血的绷带——原来他颤抖的右臂并非紧张。
"小女只好奇,"她突然用北戎语说道,声音有些沙哑,"世子如何认出狼毒汁写的密信?"
邹霖瞳孔骤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藏在袖中的半片虎符残片硬邦邦地硌得段瑶生疼,她看着少年郎君眼底漫起她熟悉的暗涌。
三年前雪夜,正是这般神色的人将长剑架在她父亲颈间。
鼓乐声又起,那欢快的声音从前厅传来,还夹杂着裴翁送客的朗笑。
段瑶退后半步行礼,发间金雀钗在月光下闪烁,正对着邹霖心口:"明日辰时三刻,西市胡商有批龟兹锦缎到货。"
她转身时故意踩到裙裾,裙摆发出窸窣的声音。
邹霖伸手来扶的刹那,碧玉扳指内侧的波浪纹突然发烫,烫得掌心有些发红。
段瑶借着踉跄贴近他耳畔:"别忘了带牛骨酒。"
穿过月洞门时,夜风送来极轻的叩击声,像是有人在轻轻敲门。
段瑶数着邹霖用剑柄敲柱子的节奏,与父亲教她的北戎战歌分毫不差。
她将蜡丸藏进荷包,手指摸到里面母亲留下的金锁,金锁凉凉的,锁芯本该嵌着翡翠的位置,如今填着块与邹霖玉佩同质的青玉。
回府马车碾过青砖,发出沉闷的声响,段瑶咬破蜡丸。
半片染血的虎符残片落在膝头,与裴翁那枚拼成完整的狼首图腾,虎符残片上的血迹还带着丝丝温热。
车帘外飘来西域商队的驼铃,那清脆的铃声在夜空中回荡,她忽然想起邹霖在莲池畔说的最后一句话。
"段小姐可知岭南进贡的蜜瓜,"少年将军割破指尖在石栏写血书,血滴落在石栏上,发出轻微的噗嗒声,"都是走镇北侯府的私船?"
月光照亮未干的血迹,北戎数字"七"正在慢慢凝固,血迹的颜色也渐渐变深。
段瑶数着耳畔更漏,在第三声梆子响时咽下惊呼——父亲书房暗格里的血书末端,正是这般潦草的"七"字。
邹霖指尖残留着段瑶袖口的沉水香,目光扫过她发间微颤的金雀钗。
九曲桥下的涟漪已经平复,水面如镜,少年将军忽然用剑柄挑起她腰间荷包:"永州陈酿配龟兹锦缎,倒不如把裴老头的檀木算盘劈了当柴烧。"
段瑶按住荷包里的金锁,金锁在手中微微晃动。
掌心的蜡丸残渣正在发烫,邹霖虎口那道疤比她三年前见过的更深了,那道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夜枭掠过头顶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她突然发现对方玄色箭袖内衬
第10章 宴罢情长,前路未央[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