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然没摔在地上,陆离的身体先于意识,本能地伸手接住了她。
原来真心在意一个人,是会有身体的本能的,便是吃饭说话的时候,都会留一分心在她身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黛玉倒是没事,陆离接人的时候手拗了一下,剧痛直达心底。不过暂时他和黛玉都顾不上,都眼巴巴等着三公主带来的汐儿的消息呢。
三公主从身后叫出来一个侍女,道:“你都看到了什么,快告诉县主和小陆大人。”
那侍女磕了个头,知道黛玉、陆离着急,也不拐弯抹角,直达主题道:“一个月多前婢子回家探亲,出城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个包裹很严实的孩子进城,那孩子哭闹时露出小半张脸,看着很像汐姐儿,当时心里便犯嘀咕。婢子不知汐姐儿被歹人所掳,仔细一想,汐姐儿金尊玉贵的大家姑娘,便是出门也是奴仆成群,怎会只一个人跟着,遂以为是看错了。”
“婢子告假一个月有余,才回来便听说汐姐儿失踪,联想当日之事,想着多半便是了。我又不敢确定,悄悄打听了汐姐儿失踪那天穿的是鹅黄对襟,衣服也对上了,应该错不了,便立刻向公主禀报。婢子只是公主府的二等丫头,从来不做眼跟前儿端茶送水的活儿,只远远的见过汐姐儿一次,那天想着便是看错也正常,便没再纠结。早知如此,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把汐姐儿抢回来!”
黛玉又问可还记得抱孩子那女人的长相,因时间过长,当日也不过随意一瞥,那侍女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鸭蛋脸,削肩细腰,身量高挑,浓眉大眼,皮肤白皙,倒不像是寻常村妇……约莫比婢子高个头尖儿,个头跟县主差不多。”
削肩细腰,鸭蛋脸儿,身量高挑……
陆离脑海中忽然闪过《红楼梦》原著中的一句话: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观之忘俗。
这是黛玉如贾府那一回,曹公对贾探春的描写。联想到当日宫中走水,并未找到贾探春的尸体,多半她逃匿出宫,隐于民间,伺机作恶。
“玉儿,你可能画出贾探春的长相?”陆离握住黛玉的手,因过于激动,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连带着黛玉的胳膊也跟着颤。
黛玉不知他为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愣了愣。她原本便极聪慧,虽一时怔愣,但转瞬之间脑子里便转了千百个弯儿,恍然道:“离哥哥,你怀疑……”
陆离点头,黛玉会意,忙吩咐人:“快,快备文房四宝!”
丫头们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哑谜,却听明白了后面这句,忙应声而去,搬桌子的搬桌子,拿笔的拿笔,拿砚台的拿砚台,拿纸墨的拿纸墨。不多时准备停当,黛玉便执笔勾画起来。
她丹青功夫不错,不多时一个人形轮廓便跃然纸上。
五官尚未画全,先前那侍女便惊叫道:“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抱走了汐姐儿。”
黛玉作画的手剧烈抖了下,她深吸一口气,三下五除二把画画完,道:“你仔细瞧瞧,确定是她吗?”
侍女闻言接过画,仔仔细细看了半天,郑重点头:“就是她,错不了。”
黛玉和陆离对视一眼。
“离哥哥?”
陆离点头:“有线索便好,终于不用无头苍蝇一般,我这便叫人照着画像寻去。”
三公主义愤填膺:“竟是这贱人作恶,当日在宫里,她便三番五次陷害姐姐,不成想逃过一劫,还死心不改!姐姐你放心,我这就找人把这画像临摹个万儿八千张,满大街张贴找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说着转身而去,黛玉忙道:“不可!”
都知道罪魁祸首了,还不赶紧拿人,留着下饭吃吗!
三公主蹙眉:“为何?”
黛玉撑着床坐直,捏紧了拳头,道:“我问你,如果是你掳掠幼童,如今满大街锣鼓喧天拿你,你害不害怕?”
三公主点头。
“怕不怕事情败露?”
三公主又点了点头。
“不会不铤而走险?”
三公主骇然:“你是说……撕票?”
黛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三公主:“那怎么办?”
黛玉道:“所以不能着急,你回来坐下,离哥哥,你也别急。如今有了线索,再不是摸着石头过河了,咱们得商量个万全之策,贾探春那贱蹄子死不足惜,可汐儿的命,不可冒险。”
三公主虽然性子骄纵,行事雷厉风行,却也不敢拿汐儿的生命冒险。汐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便是她侄儿那一关她都过不了。
三人商定,明面儿上还像从前一样大张旗鼓地找,暗地里着可靠之人拿着画像寻访。
一座清幽雅致的宅院内,亭台楼榭玲珑有致,靠近后跨院有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因这院子里死过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还不止一个,且都死于非命,众人惧怕,都不敢来,属于人迹罕至的地方。
然这一两个月以来,这院子忽然多了些人气儿。
正房内“哐啷”一声响,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接着传来婴孩啜泣之声,贾探春张牙舞爪地捡起一块碎瓷片,杵在小小婴孩的脸上,语气恶毒:“哭哭哭,小贱人,再哭把你脸戳烂。你娘是老贱人,你便是小贱人,一对儿该死的狐媚子!”
旁边一个老妈妈咳了一声,道:“姑娘,殿下说了,不许伤她的脸,留着将来有用处。”
贾探春虽不大情愿,到底是把瓷片扔了,改为用指甲掐婴孩的脖子。既然没在脸上招呼,老妈妈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找个椅子坐下,淡定提起自己的大烟袋,满足地深吸了一口。
被贾探春虐待的婴孩便是失踪的汐儿。
老妈妈抽了一会子,便把烟枪旋转,在鞋底磕了磕烟灰渣。贾探春见汐儿怕的厉害,想哭又不敢哭,只瑟缩着颤抖,便笑着嘀咕:“这小脸儿委实生的好,殿下说的不说,杀了的确可惜。你说你娘要知道你长大了说不定连瘦马都不如,会不会很伤心,很难过啊……”
说着便嘻嘻大笑起来,老妈妈鄙夷地看她一眼,心道,你不是老娘我调*教出来的,你在男人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当谁没见过,难道就比瘦马强了?
不过这新掳的小丫头模样真是万里挑一啊,她干这行干了半辈子了,这般资质的,所遇也不过三五个而已,后来都成长为勾栏头牌,又一个还成了王爷宠妾,听说在王府里无法无天,将王爷的子嗣残骸殆尽,王爷明知其所为,却毫不在意,仍盛宠在身。可见男人一旦对某个女人着了迷,便连畜生都不如了。
这小丫头年纪虽小,仔细看,资质倒比那几个头牌还好,调*教得当,说不得将来还真能迷惑太子呢。到时候自己可就发财喽,三皇子可是承诺事成后许她十万黄金呢。
——
陆离产业虽遍及天下,但他身为朝廷命官,很多时候不便亲自出面,生意上的事几乎全由景文代理。景文这几年常年在外行商,交友遍天下,三教九流,无有不涉足的,此番出力颇多。
探春的行踪最终便是景文结交的一个江湖朋友提供的线索,然后剥茧抽丝,牵出汐儿的藏匿之地的。
怪不得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找不到,原来贾探春藏匿在三皇子的别院。别说是官府衙役、东宫卫队,便是皇帝的禁卫军未得圣旨,也不敢随意搜查皇子府邸,又如何找得到?
汐儿沦落在外三个月,获救时瘦的皮包骨头,身上、胳膊上、腿上满是淤痕,原本活泼调皮的一个孩子,变得沉闷胆怯,抱着腿缩成一团,怎么哄都不肯开口说一个字,连爹娘也不会叫了,显然是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此案并不复杂,禁卫军很快便审理清楚了,但就因牵涉到皇子,圣上开了金口,不许陆离参与。一个月后,案情公布,只说罪妇贾氏因嫉生恨,绑架了官家小姐,判腰斩之刑。当然并未说明贾探春的真是身份,毕竟贾探春早该死在深宫之中,关系到皇家脸面,不便公布。
安福寺主持私通歹人,亦是腰斩,余者几个参与其中的和尚,或腰斩,或斩首,未参与的也全部流放。
然案卷中却只字为提及三皇子,虽然处置了三皇子几个随从,三皇子却只是因小过罚俸半年。
再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家血脉,轻易动不得。看着满屋子的御赐之物,陆离只觉得讽刺。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臣子臣子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呵呵,皇子身份贵重,动不得。
他的汐儿又何其无辜,她才两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便被人渣给毁了。
凭什么那种人渣还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就因为他是天潢贵胄?就因为他血脉高贵?他不甘心!呵呵,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疼,这会子陆离忽然理解了那些上辈子那些一次次被围追堵截,却始终不肯放弃,宁可吃糠咽菜也要讨一个说法的上*访钉子户。
物不平则鸣,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执着。
给他委屈的是皇帝,在古代,想跟皇帝讨公道,无异于天方夜谭!
那又如何?
若当真这天道不公,便把这天踏碎打破!
从汐儿回来,黛玉便整日抱着搂着。皇帝封锁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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