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山的空气是微微飘散的木质香,偶尔裹挟着些许的寒凉。
成华公主被陆绶卷在怀中,看不见周遭,但她感觉得到骤然平添的自由,月明星稀、枝影横缀,以及平铺散开的长亭石阶。
成华抓着陆绶的前襟,发现他倏然停下。
她睁开眼睛,从他的怀中跳了下来。
月色朗朗,成华顺着素白的光,看到陆绶面上一片苍白,如若她身上的这件衣裳。
她无不担忧,尾音都有些颤:“陆绶你……”
陆绶摇摇头,眼神似乎在一瞬间变得轻松平常。
他斜斜看向紧紧跟来的人,声音像是蓝田玉贴在温泉壁上:“殿下,莫让陛下等急了。”
“那你……”
“微臣一向身体康健,并无妨碍。”
成华盯着陆绶一瞬又一瞬,任凭江宥大总管在一旁低声劝导,直到她觉得没问题,才一步三回头走向熙明帝。
烈烈火光,烧灼的不仅仅是在里面的公主,更滚烫着华庭外被阻拦的熙明帝。
先皇后故去,已经是他的一块心病,倘若这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也葬在华庭,那可真正要了熙明帝的命。
熙明帝见成华走过来,三步并两作便把成华公主围在臂弯下。
一个文治武功的帝王在这场浩大的灾难面前,几乎要滴泪。
他仁慈不乏威严的声音在此刻噼啪声渐弱的火场格外明显:“成华,你怎么敢一个人?”
成华公主小巧地窝进熙明帝的胸膛,没有说一句话。
眼前的男人慢慢苍老,但他给她的爱却像是山河绵长。
在众人渐渐围聚、嘘寒问暖的时候,在这包绕着温存的空间里,让成华将上一世连同这一世都细细想过一遍。
她开始想幼时的风筝,儿时的国子监,她想起熙明帝手把手教她的小字。
她仰起头,看着零零星星的苍白,想到她葬送在暖玉阁的时候,熙明帝该是多么伤心。
“父皇……”
熙明帝垂下眼眸,手掠过成华的发项:“都过去了。”
他眉眼里是得而复失的慈爱:“这些事交给父皇。”
劫后余生,没有什么比休整更加重要,成华顺从地点点头,可在下一秒,却不自觉僵住。
她捏住熙明帝明黄色的广袖:“父皇,交给公主府吧。”
熙明帝略是诧异,回眸却见成华浅浅一笑,带着感激:“不过,父皇先赏脸看看陆绶?”
陆绶,熙明帝当然是要亲自去看他的。
以往,熙明帝只觉得自己的女儿发掘了一位朝廷栋梁,可在刚刚的噬天火焰里,熙明帝的想法陡然发生变化。
成华的未来,该不该在靖安郡王府?他沉静的目光映在了成华玉白的面颊上。
“走吧。”熙明帝道。
层层包绕保护的人群迅速散开,成华公主看见那个被隔在圈外的清俊男子,遗世独立。
他没有走动,没有听见这边的讨论,甚至以为现下所有人要移至山下。
他面容恬静,躬身致礼。
就是这一个瞬息,成华看见陆绶似乎重心不稳,他笔挺的脊梁微微一颤,防也来不及防备,就像是崩塌的山脉,跪倒在地上。
成华眼睁睁看着陆绶唇角渗出圆珠大的血滴,她像是受到了惊吓,顾不得体统礼仪就扑了过去。
“陆绶!”
成华不管身后侍女、卫士的阻拦,勉力撑着陆绶,不经意间,又看见她沾染血迹的卷金菊月白纱袖。
她颤着手探过去,在明明灭灭的光亮里,摸到一片暗色的粘稠。
“陛下,先移驾东庭,让太医为陆绶治疗吧!”
成华听见吴谓在一旁焦急地进言,她盈着水光的眼睛在得到允许时满是光亮。
她才等到陆绶,怎么能任由他死呢?
东庭银朱玉栏阻隔着繁杂的人群,除了进进出出的太医,便是不愿意退开的成华公主。
陆绶被吴谓扶着趴在塌上,成华没有什么阻拦就看见陆绶后背大片烧灼的痕迹。
是了,那几乎半人粗的横梁摔落下来,怎么可能不是被火吞烧过的呢?他究竟是怎么样,才能忍着一言不发,还抱着她落到的华心亭?
成华不敢接着想下去,她葱白的手指紧紧扣着身侧的纱裙,像是要用暗伏着的银线在手上勒出一条口子才心满意足。
太医坐在塌旁,看着暗蓝色的官服与烧烂的皮肉绕在一起,形成破碎的条索。
所有的暗淡都可以是血肉,也可能是没有烧干净的衣裳。
太医沉沉叹了口气,走出来道:“陛下、公主,眼下陆大人身后的皮肤有一部分需要清除,再敷上药草,约么半月、哦不,陆大人武艺高强,兴许可以更快正常走动。”
成华唇角微颤:“
第 27 章 华庭明(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