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算结束。
回房间后，她看见书桌上有一台电脑，宋闯的笔记本电脑。它被很自然地放在一摞书上，就像他往日来这里时的样子。
她还有些蓬头寇面，小口小口地吸着盒酸奶。先将窗帘缝隙拉死，然后坐到书桌前。
此时窗外已天光大亮，隐约听见公路上人与车的喧闹，小区不多的绿植里偶有几声鸟雀啁啾。是冬日里一个晴朗而崭新一天的开始，但她只想永远沉溺在眼前这一片狭小黑暗里。
抬起显示屏，光打在她脸上，就像几分钟前打开冰箱门时的样子。
输入密码，她一个数字接一个数字地敲，敲得很认真。
而里面还是那些东西，她漫无目的地浏览，全是宋闯的痕迹，但又在他消失后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想登陆他微信，果然要手机确认才可以，而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他微信账号的密码。
她忽然笑了。
果然是这样吧，她可以知道他想让她知道的任何事，此外却对他一无所知。
但他那么聪明怎么还是栽了？江斯北问过她密码，可他是怎么碰到的宋闯办公室电脑？她以为只要自己一直拖着，这事就不会完。
至于以后，她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没有骗他。其他问题都愿意耐心地去解决，无论多久，无论付出多少，只要他也不放开她。
她咬了咬嘴唇。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她那么喜欢的他以后该不会太好过吧？她不懂。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这大概取决于他留下的把柄是什么。
她突然想，这两台电脑里的加密文件会不会不一样。宋闯把它留给她的意思，是不是希望她帮忙藏好。
这么想着，手指不禁轻轻地抖，她找到那个加密文件夹位置。
输入同样的密码，解开了。
但只是个文档而已。
……
“宝宝，如果有一天你能打开这个文件，那么我的电脑一定躺在你书桌上。而今天是1月18日，我第一次来你公寓的时候。你也是第一次试我电脑的密码，但失败了，并且忘记把输入的东西给删掉，真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刚开完线上会议，你在我身后的床上睡着。脸埋在被子里，又朝向我。这个样子真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但我忍住了，怕把你弄醒。你对我没多少感情，我看得出来，也清楚，但我想让你明白，我是从这一天开始倒数着日子想和你好好过的。”
“1月31日，在付怀家，因为樊迦的事，你扯着我领子生气地对我说话，睫毛随着声音而一颤一颤，然后我发现你哭了。”
“你懂不懂这种感觉？看你哭的时候心都恨不得掏给你，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虽然看你努力隐藏那些小心思却藏不住，看你生气，看你吃醋，看你慢慢在意我，甚至喜欢我的样子真觉得那么可爱，简直是天底下最让人喜欢的事。”
“而你一本正经问我：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
“我想说，看你喝醉，看你摔倒，看你傻乎乎的样子，那一晚上我没睡着。我想你真是最值得宝贝的人，身边应该永远有个人懂得怎么好好地照顾你。”
“现在是大年初一，零点过十分，我的车停在江家老宅的后山上。远处在放烟花，映亮你侧脸。真冷啊，想下去抱一抱你。真希望你快点回屋里，又总奢望能多看你几眼。”
……
“2月17日，在明治神宫，我站在你身旁，看你小心翼翼地抛硬币，看你虔诚许愿的侧颜。我也许了愿，和你在这里结婚，当然只是个分场。”
“2月18日，去了迪士尼乐园，留下很多张照片。因为在鬼屋吓了你，你和我赌气，晚上看烟花时才转好。然后你像打着鬼主意的小狐狸似地看着我，以开玩笑的语气让我把在城堡前的合照做朋友圈背景，我拒绝了。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我把一直藏着的雪莉玫玩偶给你，你才重新笑出来。但其实我觉得那张合照不好看，托路人拍的，只有你在笑，我表情太冷了，像不喜欢你。”
“2月21日，我把朋友圈背景换成了你，这样的照片放背景才好看。你吻着我，说你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这一瞬间我心脏连着跳三下，一点不夸张。”
“我真喜欢那段时间。你说你喜欢旅游，但除了日本歌舞伎町、国内外几座大城市再没有到处走过，我于是想把你永远拐走，拐到世界各个地方去。”
……
“11月7日，宝，这是我发现你缩在客厅飘窗上哭的那一晚。听我说，我留下的痕迹抹不掉，我愿意为家里做的事我也不想推。但如果有一天要栽进一个人手里，只有栽进你手里我才甘心，但我又不愿意那个人是你。不知道你懂不懂，但你肯定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12月9日，凌晨，我想说的话真的太多了。但现在时间紧，你听我说点简单的。我现在要走了，但宝宝，这事不怪你，就按照我说的，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不准再哭。来日方长，日后见。如果相信的话，你可以选择等我。”
……
电脑屏幕的光久久落在倪雾昭面庞上，而她久久地盯着这最后一段话，反复确认文档被最后一次编辑的时间。12月9日，凌晨3点23分，是宋闯在出事前打的没有错。
她不知道该说他残忍还是聪明。
她处境已经这么绝望了，已经觉得自己不会再走出来了，他却还要这样将她再狠狠地往下拽一把，留下这些文字将往事逐一翻过，把她生生地再刺痛一遍，让她永远忘不掉。
可又是那么温暖，那么滚烫，是一种飞蛾扑到了火的瞬间的完满，让她知道她是被他从始至终深切地爱过一遍的。
在她心如死灰的时候，觉得甚至可以陪他去死的时候，他又给她留下一句“来日方长，日后见”的话，以及给她一个“你可以选择等我”的诱惑。
他会没事吧？
可如果这句话是骗她的怎么办？如果只是他想让她好好生活的谎言怎么办？
她又捂着脸耸着肩膀哭。
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眼泪。一个人又怎么可以给另一个人留下这么多东西然后消失得这么彻底，这太残忍了。
所有人都觉得不至于，可对于度过了14年苍白人生的她，对于又经历了那么多浮浅的人和事的她，才知道被这样爱过一遍有多好。就像她一直说想去旅游，只有宋闯带她去。
被他这样一个人温柔地爱着的感觉有多好。
他们不懂，就像他们现在觉得宋闯是个垃圾，而宋闯一直那么冷，于是他过去的高高在上都成了孤僻和装腔作势一样。
而她永远觉得他是她这一生里的唯一温柔和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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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钝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