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通，没有人接电话。
林垣放下手机，看向张局，张局让他们组建专案组，重启十年前的调查，将悬案再度挖掘起来，也算是给方夏一个交代。
林垣知道，不管张局可信不可信，只要方夏现在进了专案组，就等于站在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她不接，你就去找她，务必将她带回来。”
张局立刻下令，末了又叹息了一声道：“当年，就是我的疏忽，没有找到她，这才让她在飘零了这么久，一个小姑娘，哎。”
“我现在就去！”
不知道为何，林垣心中十分慌乱，总觉得有事情发生。
……
方夏一脚踏出教学楼，手挡在头上，阳光很刺眼，照得她双眼睁不开，她用手指缝露出的那一点缝隙，努力让自己看清楚。
太阳灼灼，她如同飞蛾扑火，如今，已经一切都没了。
方夏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放下手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她怕吗？
失去了一切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这条命也拿去。
既然做了选择，那就再也无回头路了。
“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老太太见到林垣，冷冷清清的，和之前那种慈爱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觉得累了，不想养我这个老婆子了。”
奶奶闭上眼，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养老院的人正给老人收拾东西。
闻言对林垣说道：“听说是孙女嫌老人烦，难伺候，就走了。”
“这年头啊，年轻人都是这么应付老人的，这个还算好的，还给留了点钱。”
说话的人有些唏嘘，他做这一行也算是不短时间了，不免有点悲凉，心里决定回去就好好教育下自己的孩子，敢要是以后给他糊弄到养老院去，他就和他断绝关系！
方夏不是这种人。
林垣本能就想说，他认识她时间不算短了，她对奶奶的上心程度，他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能让我和老人单独聊下吗？”
林垣让其他人都出去，看着依然闭着眼睛拒绝回答的老人，他蹲下来，坚毅的脸上满是认真。
“奶奶。”
“她现在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吗？”
“有些事情，我必须当面和她谈，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我想帮她。”
说到危险，奶奶忽然睁开了眼睛。
林垣见到有希望，继续说道：“我知道您心疼她，她过的不容易，她总是自己一个人，有个人帮忙，总比没人帮忙的好，不是吗？”
“她现在面对的事情，很严重，您认识我，我是警察，请您相信我，好吗？”
林垣心中很焦急，他真的担心方夏出什么事情。
她对奶奶有多重视，林垣是知道的，如今奶奶都和她分开了，她再也无挂碍，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奶奶，请您告诉我。”
林垣恳切道。
奶奶没吭声，就这么看着他。
“孩子。”
“我记得你。”
奶奶忽然握住他的手，“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想走，我留不住，也不想耽误她。”
“看着她难受，我这心里也不好过。”
“你找到她，帮帮她，她，太苦了啊。”
说着说着，奶奶眼角都是泪水。
“我会的。”
林垣知道，老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和老人保证，再出来，他回想着方夏能去的地方。
去了学校，才知道她的确回来过，不过是半天之前的事情了。
“她回来，是做什么的？”
林垣打问之下才知道方夏去见了老师，交了她的毕业设计。
“她做的东西很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保研资格。”
“我问她，她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老师提起方夏十分感叹，惋惜不已。
距离毕业还有半年，她就交了毕业设计？
林垣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的浓重，从学校出来，跑到他觉得方夏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他家。
据他所知，如月今天会回家。
车行驶到一半，堵在了路上，林垣着急之下，只能先给如月打电话，让她先将方夏不管如何留下。
如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的出他不是在开玩笑，这才答应了下来，忧心忡忡的往回赶。
“砰！”
电话刚刚挂断，一声爆炸声将林垣的手机直接振在了地上，他却没有去捡。
这个方向，这个声音！
这是爆炸了的声音无疑，而这个方向，正是回他家的必经之路。
林垣开着车到了爆炸点，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冲天的火光让人见之心生畏惧。
消防车正在进行救援和灭火工作。
方夏不会在这里。
林垣看到爆炸的地方是个母婴用品商场，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
旁边有孩子在哭，大人抱着哄着，这个时候，旁边忽然有人说道：“那姑娘进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么大的火，怕是出不来了吧！”
“希望还活着吧，好人啊，还这么年轻！”
林垣一把抓住对方，他都不知道自己看上有多可怕，“什么姑娘？”
“你谁啊你！”
那人先是被吓一跳，随后也不敢怎么样，指着那商场里说道刚刚有个姑娘进去帮忙救人，到现在都没出来，火势一起就进去了，一直到爆炸声响起。
都没见到出来。
“是她吗？”
林垣拿出手机，从里面翻出了方夏的照片。
这是方夏的证件照，之前用文件时候留下的，谁想到，竟然是派到了这种用途上。
“挺像的。”
那人看了几眼，觉得有点面熟，旁边有人说了，“可不就是她，还是个警察啊，怪不得。”
“真的是这个！”
那人比了一个大拇哥给林垣。
“这个个屁！”
林垣忽然怒道，就要朝着火场里面冲，被消防员拦住了去路。
这次，拿出证件来，都没办法进去了。
火势太大，进去就是个死！
那消防员是这么和他说的。
可她呢？
林垣看着那冲天的大火，不知道为何，感觉很是可笑。
“方夏，你他妈的给我出来！”
“老子知道你没死！”
他多少年没有爆过粗口，如今却彻底破功了。
“你他妈的不是要报仇吗？不是要查真相吗？你死了，还有什么？”
“快给我出来！”
”这个人疯了吧！“
周围的人都用十分同情的目光看着他，或者是不知道详情的用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手机铃声响起，是张局。
“人找到了吗？”
张局语气凝重，“找到的话，必须将她立刻带回来，有人盯上她了！”
“是。”
林垣答应下来，将电话挂断。
一直到火彻底被铺灭，进去救援的人从里面抬出了二十具尸体。
“等等。”
林垣在其中一具尸体经过的时候喊了停。
他拿起在尸体旁边放着的东西。
是玉佩。
方夏随身带的那块。
她，死了？
林垣看着这幅骨架，黑漆漆的，已经烧的看不清楚人形。
是她吗？
“是她。”
局长叹息着从拿出报告给他，“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按照现场情况汇总，是她看到起火跑进去救人的。”
“周家最后一个孩子也没了。”
张局十分感伤，“老周，是我对不住你啊，周家最后一个孩子，也没了！”
就这么死了？
林垣将尸检报告来回翻了好几次，可是，无论如何，都是确认她就是方夏。
她可是方夏！
那个为了目标不断吃苦努力的方夏。
那个趴在他肩膀上哭都努力在克制的方夏。
那个自小都不敢暴露真名的小姑娘，周欣彤。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张局问道：“我听说，她家里还有个奶奶。”
“是。”
林垣回答得有点恍惚。
他拒绝了局长提出的照顾老人的提议。
出了办公室，就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是如月。
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啪！”
林垣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骗子！”
“你是骗子，她也是骗子！”
如月悲伤和愤怒交杂在一起，对林垣充满了恨意。
“她让我相信你，说你是个好警察，我信了，可她死了！”
“是你没照顾好她！”
“是！”
林垣拦住想要帮他争辩的罗梅等人。
平视如月，稳稳的应道：“是我没照顾好她！”
“如月，接下来的日子，就没人照顾你了！”
“好好活下去！别辜负她！”
林垣拦住如月想要再打的手。
“我刚才让你打，是因为你失去了亲人，心中难过！”
“这一巴掌，我受了！”
林垣冷笑道：“可这个巴掌，我当不起！”
“她是什么人物你不知道？他妈的动不动就自己行动，老子难道就那么不值得信任？老子帮她了，帮她当自己人对待了，可她当老子是自己人了吗？”
林垣说不出心中十分愤怒还是悲伤，扔开如月的手，第一次从岗位上提前离开。
开着车四处跑，他自己都不知道想去哪里。
不知不觉，车竟然开到了失火的地方。
距离失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这里已经成了废墟，来往的人都规避着这里。
他将车停下，到旁边商店买了一箱子果汁，一箱子牛奶。
天已经黑了下来，道路边上除却路灯和偶尔过往的车辆，他站在废墟前面，格外突兀，又和夜色渐渐的融为了一体。
一个迷一样的姑娘，不曾有过一日快乐的时光，林垣在废墟前面，将牛奶和果汁，一瓶瓶的打开，然后倒进废墟中。
“别人都敬酒，我敬你果汁和牛奶吧，到底是个姑娘，喝酒不好。”
林垣将空瓶子扔回到箱子里，注视着这一片废墟，低声说道，像是方夏就站在他面前，在听她说话一样。
“你说说你，冲进去做什么，别的姑娘，都是让人保护，你也不过才二十多岁，自己照顾好自己不好吗？”
林垣说着说着，忽然站起来，用力捡起一块石头砸在了废墟里，石头在废墟内滚动，林垣的情绪也有几分不稳定。
“我都和你说了，让你信我！”
“可你偏不！”
林垣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叹息，还是呢喃，还是惋惜，还是追忆。
“你也需要人保护啊。”
脑海里闪过无数关于认识方夏之后的事情，林垣忽然才意识到，认识她已经也有大半年了。
从出现在他面前，到后面一起办案，到他想要试探她，刺探她的故事，主动走进这个姑娘的世界，到现在，她都死了，他还是没有全部都弄明白。
“你说说你，你怎么就死了呢？”
林垣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重复，在废墟前面呆了大概有几个小时，最终才开车离开。
这一晚，天空很暗，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乌云掩盖了一切。
一年后。
“林队，出事了！”
林垣刚从墓地上回来，还没喝口水，就被姚江一句话带到了现场。
江城大学。
站在门口，看着大门外那巨大的几个字，鬼斧生工，格外大气，林垣不由停住脚步。
“林队。”
姚江看到他的样子，心中叹息，他也想到方夏了。
他们队里到目前为止最小，也是最年轻牺牲的人。
方夏离开的太突然，谁也没想到。
等到姚江回来，方夏的葬礼都没赶上。
实际上，这个葬礼低调的很，去的人没几个人。
人在时候，朋友不多，人走时候，也是冷清。
林垣回头，目光收回，黢黑的双眸中清清淡淡，看不出半点波动，语气和平时无二，往里面走，“走吧。”
姚江看着他背影，欲言又止，想要说，其实没必要这么压抑着，怀念一个人，不是很丢人。
一年半前，林垣还站在临城大学门口对问他电话的女学生说他自己年龄太大了。
谁能想到，最终让他放不下的，还是个小姑娘。
姚江想不明白，明明两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关系和瓜葛，甚至于林垣对方夏的态度一开始称不上友善，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逝者已矣。
希望林垣早点过去吧。
姚江叹息，快步追上林垣，介绍案情。
“这次死的人，是三个男生，本校研究生。”
“在宿舍里被人发现的。”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现场，宿舍楼外面都是学生，被警戒线拦在外面，议论纷纷，姚江和林垣走进去，就看到法医和协警正在往外拉尸体，林垣绕过他们，人多，就没有看尸体，先进了宿舍。
宿舍里是四张床。
“另外一个学生在出事之后，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这个学生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或者是，他侥幸逃过了一难。”
姚江指着桌面上的一张照片，是属于那个消失的男生的。
“就是他，案发前后，周围的学生都说没见过他。”
林垣看向四周，宿舍里很是邋遢，除却了那张摆放着照片对应的床铺是干净整洁的，像是一方净土，其他的床上，扔着臭袜子，臭衣服，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臭味。
林垣都忍不住皱眉。
桌子上，地上，都是烟头和烟灰缸，可见这些学生在死之前，没少吞云吐雾。
“我都怀疑，他们真的是学生吗？”
姚江蹲下身子看地上，拨开墙角里的垃圾，忽然眼睛一亮。
“林队，你看这里！”
林垣快步走过去，就见到墙角里有很大一摊血迹。
“让他们做测试。”
林垣扫过明显被遮掩过的墙壁，起身查看宿舍其他地方，大学是能诞生人才的地方，也是人渣伪装的地方，这个场景在两年前就发生过，他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往事，和过往记忆中的那个人。
乱糟糟的衣服，脏乱的地板，四周都弥漫着臭味。
林垣打开衣柜。
“我去！”
姚江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忍不住惊了下。
第八十七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