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户铺开在柔软的被子上。
躺在床上的安娜睁开了眼睛,甜杏形状的眼眶里,一对蓝宝石色的瞳孔显得格外晶莹。
床头柜上的企鹅闹钟显示时间是凌晨2点34分。
她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金色的发丝扫过手背,堪堪垂落至腰间。
她抬起头,像是还没睡醒一样表情木讷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兔子先生不在,妈妈不在,爸爸也不在......
她保持着头脑放空的状态,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发呆的过程中,脑子逐渐清醒,她似有所觉,扭头看向了摆放在衣橱角落里的落地镜。
她穿着毛绒拖鞋走了过去,每走一步,窗外的圆月就像是快要坏掉的灯泡一样忽然黯淡下去,又忽然亮起。
走到某一步时,屋外忽然起风了。
趴在玻璃窗上的喜阴植物在风中张牙舞爪。
房间里的墙纸缓缓渗出浓稠的血液,书柜上的八音盒自动播放起来,曲子是一首诡异的童谣。
安娜终于走到了镜子前。
她伸出右手按上镜面,掌下,镜片“啪”地一声,炸开了一圈蛛网状的裂纹。
窗外的圆月在蓝红之间扑朔许久,于某一刻终于彻底切换,变作了一轮猩红的血月。
镜子外,房间依然温馨静谧。安娜穿着蓬松的小睡裙站在地板上,脸蛋精致,睡眼朦胧。
而在镜子内,倒映出的房间已是腐朽破败,八音盒无声地转动,可爱的毛绒公仔们也全都变成了狰狞的布娃娃与人偶。
一个全身包裹着染血绷带的独眼女孩正站在正对面,直勾勾地盯着安娜。
她问,“玩得开心吗?”
安娜答,“开心。”
她问,“喜欢这个梦吗?”
安娜回答,“喜欢。”
她又问,“想一直持续下去吗?”
安娜,“想。”
她们口中的梦,指的就是这片识海。
识海是什么?就是脑中的精神世界。
作为枉死的邪祟,她的精神世界里已经只剩下死前的种种遭遇。
她在这个地方一遍遍地重复着轮回,不断地重生在这个家,不断地面对着父亲与母亲的虚伪,不断地面对贝莉的游戏邀请。
她不断不断地饱受临死前的折磨。
又不断不断不断地被折磨致死......
在这样的轮回中,她从一个只会无助啼哭的小女孩逐渐变成了内心充满怨憎的邪祟。
既然逃不掉,她就只能学着去保护自己。
她被迫扭曲,被迫忘记了人性,彻底沦为了一只怪物。
内心崩塌,里世界顺应构筑,洋馆变成了一个令人类望而生畏的存在。
她不停杀戮,不停地邀请旅人参与自己的游戏,不停地想要寻到贝莉向她复仇......
然后她成为了一只5星。
可尽管如此,她也并不是只剩下怨恨。
她还有满心的悲哀无处倾诉。
为什么不幸的只有自己?为什么父亲母亲要抛弃自己?为什么贝莉要以迫害自己为乐?
哪怕早已经习惯了精神世界里的轮回,可每当新的轮回开启时,她依然希望能出现一个人来陪伴自己,站在自己这边,愿意站出一步保护自己。
......
几天前,她注意到有人进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然后兔子先生就突然会说话了。
妈妈不再沉迷于写信,虽然话比以前少了许多,但是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充满嫌恶。
爸爸也不再酗酒,不再整天外宿,会花很多很多的时间陪自己玩不会弄痛身体的游戏了。
明明应该照常进行的轮回,大家却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变掉了。
“好喜欢现在的大家,好喜欢这段梦境,好希望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安娜的呢喃又轻又柔。
她看起来好像是在和镜子里缠着的绷带安娜说话,但是如果同时看着她的脸和镜子里的安娜的话,就会发现她其实一直都是在自言自语。
包括之前的问答。
她知道自己变得贪心了,明明最开始只是想要有人能来陪自己一段时间,只要能让自己感受到被珍视被保护就足够了。
只要满足这些,自己就愿意放过他。
可是现在,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她开始意识到这个小小的愿望已经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了。
她很贪婪,她不想让这个轮回结束。
她想要大家一直留下来陪着她......
门外,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安娜敏锐察觉,立刻跑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像个乖孩子一样静静地装睡。
屋内和镜中的一切也都在门被推开之前恢复了正常。
门外,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红鳞蛇站在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两眼,见安娜是在安睡,便又轻手轻脚地合上大门,准备去书房一趟。
大门合上后,床上的安娜重新睁眼,脸上浮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
凌晨3点12分,洋馆里起了骚动。
安娜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母亲就急匆匆地跑进屋里,将她从床上牵了起来,“安娜,山里起火了,火很快会烧到这里,我们要抓紧时间逃到山下。”
“起、起火了?”安娜非常意外,因为在之前的轮回里都没有发生过这类事件。
难道是因为父亲母亲他们赶走了贝莉,所以才导致起火事件出现了吗?
安娜没有多问,配合着母亲快速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10分钟后,她们来到楼下,登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眼看车门要关,安娜却没能见到父亲,连忙焦急地问道,“妈妈,爸爸呢?”
“爸爸带着女仆和家丁们去砍树挖隔离带了。”母亲一边解释,一边关上了马车的门,“今晚有风,火势蔓延得很快,要不了多久就会烧到洋馆来的。”
“爸爸是为了保护我们所以留了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跑得越快越好,等爸爸隔离带挖好肯定就会跟上来了。”
说完,她雷厉风行地通知车夫,“出发。”
“爸爸真的会跟上来吗?”车轱辘不停转动,洋馆被逐渐留在了身后。
安娜始终放心不下留在洋馆的父亲,抱紧兔子人偶忧心忡忡地望着母亲。
母亲只能抱着她安慰道,“真的会跟上来的,妈妈和他约好的。”
连接洋馆的山道并不多,只有唯二的两条,这两条还是安娜一家搬来山中时特意花钱请人辟的。
其中一条连接着村庄,此时已被大火吞没,另一条则连接着后山。
马车顺着仅剩的一条山路往山下跑。
山道黑漆漆的,草丛又多,很难看清是否有野生动物藏身。
眼看即将拐弯,一道黑影突然从草丛里蹿了出来,马车来不及刹车,直接将黑影撞飞。
马车也因为惯性使然侧翻在了路边。
安娜在母亲的保护下没有受伤,她们打开车门爬了出去。
“哎呀,麻烦了。”车夫看起来只受了一些皮外伤。
他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马车的状况,发现有一个轱辘已经飞出去了,“这黑灯瞎火的,去哪捡呢......”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点燃。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他成为了森林黑暗中最瞩目的焦点。
“咔嚓——”斧头落下,鲜血四溅,打火机连同断手一道掉在了地上。
打火机引燃附近的灌木,火势蔓延开来,将不远处贝莉拖曳斧头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等到你们了......”她的右腿看起来形状有些不太正常,联系起刚才有东西被马车撞飞,那么极大可能被撞飞的东西就是贝莉。
“安娜,我来见你最后一面了......”她分明已经断了一条腿,却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痛一般,一瘸一拐地朝安娜靠近。
“给我留下一点你的纪念品吧......”
“不要!”安娜抱紧母亲,脑海中浮现起曾经无数次被贝莉剥皮拆骨的经历。
断了手的车夫举起随身携带的马鞭抽向贝莉,分明力道很大,可是贝莉的手就好像是用胶水和斧头粘在了一起一样,愣是没有松开。
她扭头看了一眼车夫,就像是在看一个碍事的垃圾。
贝莉挥着斧头朝车夫砍去。
车夫说到底是一名成年男性,倒也能够和她僵持几轮。
“夫人,你带着小姐赶快去山下报警。”
这个时代的手机似乎并不是常见物品,离了有线电话,人与人之间便成了一座孤岛。
母亲抓着安娜便往山下跑。
一片漆黑之中,她们无数次被石头和藤蔓绊倒,又无数次爬起来继续往印象中的山下赶。
之所以说是印象中的山下,是因为为了避免被贝莉追上,她们暂时偏离了山道钻进了森林。
森林里很容易迷失方向,但总的来说,朝地势向下的地方跑就对了。
这一过程中,她们既不敢跑得太慢被火追上,也不敢跑得太快弄出动静。
兜兜转转不知跑了多久,她们终于跑不动了。
母亲带着安娜暂时停下,双手搭着她的肩膀问道,“安娜累了吗?”
安娜连忙摇头。
“那我们一会......”母亲的话还没说完,直线距离大概一百多米的地方就响起了贝莉的呼唤。
“安娜,你在哪呀安娜......”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笑意,仿佛是一只徘徊在森林中沉迷于狩猎的恶鬼。
母亲连忙闭嘴,带着安娜慢慢倒退,躲进了一堆灌木后面。
但不知是因为森林太静还是贝莉的听力太好,她很快就找了过来。
安娜和母亲捂嘴不敢出声也不敢继续动作。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蛐蛐的叫声和远处树木被火舌舔舐的“噼啪”声。
“安娜你躲在这里吗?”
“是打算和我玩躲猫猫的游戏吗?”
“如果找到了,可以把你的头当成奖励给我带走吗?”
????的动静在不远处响起,似乎是贝莉正在挨个翻找附近的草丛。
如果按她这个节奏找下去的话,找到这里只会是迟早的事。
绝望之际,怀中的兔子人偶挣扎着从安娜怀里跳出来,比划了一会手势。
安娜没能看懂,但猜到了它的意思是要替自己去吸引贝莉。
安娜连连摇头。
兔子人偶摊开双手,似乎是在表示,除了这样你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安娜有些动摇,但还是忍住了。
兔子人偶无声地摇了摇头,沿着草丛跑到了另一侧方向,然后特意发出动静。
“哦?在这里吗?”贝莉果然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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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捕捉进度100%[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