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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歇一连走了周围好几个山头,脸晒得通红,才把最后一个样本标注好放进背包。
      拍拍手上的土说:“行了,走吧,回去洗洗。”
      “我跟你说这都应该是你们自己做的事,我算是友情赠送,别忘了给我转辛苦费。”
      冯跃对着他屁股踢了一脚:“快走吧你,一会喝点水就赶紧下山,再晚你就得在山里过夜了。”
      林歇哀嚎一声,惊飞了落在地上的小鸟:“你不上班了也还是资本家的恶毒心肠啊!这山村都没能净化你的心灵!连口饭都不给吃啊!”
      顾衬听着他们打闹,笑着从院子里走出来,递给林歇一杯水:“润润嗓子,哪能没有饭呢,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
      “你不上课了?”
      冯跃难得看他清闲,因为孩子年纪不一样,有时候给小孩上完课,就要赶着给大孩子讲数学题,不上课还要去修理那些损坏的桌椅,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顾衬往教室里指指,笑的一派霁月清风:“冯阿姨给孩子们唱歌呢,我除了正经科目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这学校里还是第一次有人带着孩子们唱歌呢。”
      孩子们唱歌童谣,又新奇又高兴,一个个小脸上乐开了花,冯母也打着拍子和声,教室里其乐融融的,冯跃觉得这才应该是祖国花朵应该有的样子,无忧无虑的在大人们的羽翼下长大。
      “快吃饭吧,给你们留了饭菜的,我们都吃完了。”
      冯跃看着桌上的菜,里面有几块肉,素菜上也飘着油花,就知道顾衬肯定是把舍不得吃的都拿出来了,他们自己吃的菜可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点荤腥。
      林歇忙了一上午,狼吞虎咽的吃着,冯跃把肉挑出来放在他那边,自己就着小咸菜吃米饭。
      这个大米半生不熟,时不时还有小沙子硌牙,是县城里卖的最便宜的一种,顾衬常年吃的就是这种米。
      正吃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冯跃回头一看,一帮村民拿着农具赶过来,站在院子里叫顾衬。
      “伦桑大叔,这是怎么了?”
      领头的伦桑在村民里很有影响力,站在最前面开口:“顾老师,你们是不是又要开山?”
      顾衬刚开始还有些懵,一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什么事情,避重就轻的说:“就是拿一些土壤去化验,咱们这一年到头也种不活什么植物,正好有这方面的专家就让他给拿出去看看。”
      “种不出粮食,那是神山给我们的惩罚,你们要是动神山的主意,我们是要倒大霉的!”
      冯跃听见这幅论调就想笑,都什么年代了,早就推崇无神论了,种不出粮食,吃不饱饭,不找原因改善,还安之若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但是之前顾衬跟他说过修路的事情,所以心里也算是有个准备,倒是身边的林歇头一次听说,气得想笑,就要上前理论。
      冯跃把他拦住了:“这是人家的信仰,你别乱说话,咱们不了解这里的风俗,小心被赶出去。”
      林歇只好憋屈的闭上嘴:“真是穷山恶水出……”
      冯跃警告的看他一眼,林歇在嘴上划了一下,表示不说话了。
      “大叔,不能种地咱们就没法挣钱,难道一辈子都要这么苦哈哈的过日子吗?”顾衬好声好气的跟村民解释。
      “几辈子都过来了,不都这样吗,怎么就不行了!你别找借口,我告诉你,别看你是老师,教我们孩子读书识字的,但要想动神山,谁来都不好使!”
      那领头的伦桑看着就蛮横,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人群里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说:“就是因为你们留了一棵树在山上,这些年才年年下暴雨,以前我们村子风调雨顺,哪里有那么大的雨,我看就是神山的警告!”
      冯跃真是被这些村民刷新了三观,刮风下雨那是自然界的规律,怎么就跟神山有关了,就是没有山,那江南地区还每年都有梅雨季节呢。
      再说了,什么叫风调雨顺,粮满仓才叫风调雨顺,这地方连棵小麦都种不活,哪来的风调雨顺。
      冯跃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村民说:“咱们村子地处两山之间,种树不但没有危害,还能防风固土,减少山体滑坡,是一件大好事,跟神山没有关系。”
      “你一个外乡人,哪有你开口的份!”
      “我看就是你出的主意!”
      “就是!你别管我们村子的事!”
      那个瘦小的男人又指着站在最后面的林歇喊道:“那些土就在他背包里,咱们抢回来,还给神山,神山就能保佑咱们了!”
      “对!不能让他们害了咱们!”
      村民一窝蜂的朝林歇扑过去,林歇抱着背包往后退,眼看着情况不对,冯跃对吓住了的周雨说:“快去找村长。”
      周雨点点头,悄悄溜出去,往村委跑。
      冯跃和顾衬挡在林歇前面,不让村民接触到背包,场面越来越乱,连教室里的冯母和孩子们都惊动了。
      “大家听我说!这不是坏事,我们都是为了咱们村子好,大家别乱啊!”
      顾衬拼命喊着,想阻止村民们的行为,但是根本喊不过群情激奋的村民,声音都被淹没了。
      林歇把包背在前面,用手紧紧抱着,这可是忙活了一上午的成果,要是被抢走就白干了。
      冯跃一看快抵挡不住了,就回头跟林歇说:“要不你先把包给他们,大不了晚上咱们再挖。”
      林歇死死抱着就是不撒手:“开什么玩笑,晚上怎么分辨土壤分层,再说我累死累活的,还不落好了!”
      冯跃看着眼前的乱象,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尽力而为能稍稍改变外部环境,但是人们心里的执念,那是长年累月,听长辈口口相传的,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撼动的。
      村民们的不配合,不理解,甚至上手强抢,让他看到了以后的重重阻碍。
      “让一让,村长来了!”
      周雨拖着六十几岁的村长跑进来,老村长跟在后面累得气喘吁吁。
      “你这小女娃,哪来这么大力气。”
      村长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周雨急的乱转:“您先解决问题吧,完事了我给您按摩。”
      “都干什么呢!停下!伦桑你又带头闹事!”
      村长推散村民走进来,把伦桑手里的棍子抢走。
      “这都是贵客,你们想干什么?”
      “他们要开山,好不容易不让他们修路,平息了神山的怒火,他们又来找事,咱们还有没有安生日子了!”伦桑很不满的看着村长,指着冯跃和林歇大喊。
      “什么怒火,就胡说!咱们本分过日子,神山只有保佑咱们的,哪有什么怒火。”
      瘦小男人又在人群里喊话:“这些年自从那棵树种下,咱们村经常涨水,这就是神山的怒火,你也是咱们村子里的,怎么向着外人说话!”
      村长看着他:“当初修路你就跟大家说这些胡话,下雨那是为了庄稼长得好,咱们村子的水都是山上下来的雪水,不下雨到了夏天也会涨水,你别在这鼓动大家。”
      来的路上周雨把事情都跟村长说了,其实他是一直想要改变这里的环境,但是村民们抵死不同意,就一直搁置着。
      有村长发话,大家也不像刚才那样激愤,村长捂着胸口坐在凳子上,刚才跟着周雨跑的太快了,一时半会还没缓过来。
      “当年上边要给咱们修路,就是一件好事。你们想想,咱们村子虽然种不出粮食,但是咱们有年轻人啊,修好了路,出去闯一闯,干点体力活,家里的条件就能更好。”
      村长语重心长的指着教室里的孩子们说:“谁家都有小娃,修了路,送他们出去念书识字,以后有更大的发展,不比跟着咱们窝在山里好?”
      没等村长说完,人群里又有了不一样的声音:“出去了就跟格桑家的女娃似的,阿爸死了都不回来,在外面都学坏了,那我宁愿不让孩子出去,在这被神山庇佑着,做个好人!”
      央金从教室里跑出来,攥着小拳头,红着眼睛瞪着村民:“我阿姐不是坏人!她是最好的阿姐!”
      周雨抱住像小兽一样愤怒的央金,在怀里安抚着。
      村长之前被刘胜利叮嘱过,梅朵是事情不能往外说,所以也没有重新提起这个话题,转身指着冯跃和林歇。
      “他们就是大山外头来的,你们看看他们说话,那都是有文化的,你们真的想让以后的子子孙孙都在山里边窝一辈子?跟咱们一样饭都吃不饱?”
      “还有顾老师,在咱们这教了十几年书,那就是咱们自己人,他能害咱们?他的朋友能害咱们?”
      瘦小男人拎着锄头站出来:“我不管他们有没有坏心,要动手神山就是不行!我第一个不同意!”
      “都是那棵破树弄的,我去砍了它!”
      男人说着就往后坡跑,冯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男人真要去砍树,赶紧追上去。
      那棵树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了,没有了这个样本,以后就算是专家来了,也对比不出什么树能在这种活,所以一定不能让他伤害树苗。
      “站住!”
      那男人跑得很快,眼看着跑到树苗跟前,被冯跃一把抓住:“这是你们村唯一一棵树了,你想干什么!毁了它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放开我,我弄死它,你们就种不了树,动不了神山了。”
      男人像疯了一样挣扎,手里的锄头往树苗上挥舞,冯跃使出全身力气才能拽着他离开一点点。
      “你懂个屁,种树能改变水土,等两代人之后这里说不定就能种出粮食了,这分明是好事,你们怎么就不听劝。”
      冯跃简直要被气死,这些不开化的村民,把山奉若神明,可自己日子过得这样艰难,自己上赶着想帮助他们,却不被领情,连这唯一的一抹绿色都要毁掉。
      “你们就会撒谎,我们就想跟神山在一起,我们不想出去,关你们什么事!”
      那男人看挣脱不了冯跃,把手里的锄头扔出去,正好砸在树苗上,早上还迎风摇摆,快乐的做着光合作用的小树苗,现在被一把锄头重重压在地上。
      冯跃看着树苗,整个人都愣住了,手上一下松了力气。
      男人跑上去扯着树苗狠狠拽出来,摔在地上。
      “不要——”
      冯跃扑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树苗就躺在他脚下,珍贵的几片叶子落在地上,树根尽数折断,枝丫被锄头砸断。
      顾衬守护了这么多年的树苗就这样被毁了,自己在暴雨夜都放心不下,用尽一切办法要保住的树苗,在眼前失去了生命。
      冯跃缓缓蹲下,轻轻摸着树枝,小心的喘着气,生怕吹走了一片叶子。
      双眼通红的看着那个男人,恨得咬牙切齿:“冥顽不灵!”
      顾衬姗姗来迟,看着冯跃瞪着男人,小树苗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就像自己精心照顾的孩子被夺走了一样,一步步挪到山坡上,跟冯跃站在一起。
      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对村子来说有多珍贵,我为了这棵树废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
      那男人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像要吃了他一样,强撑着腰杆说:“你们要是不种树,不动神山,我就不能这么干了。”
      “去你妈的!”冯跃攥着一片树叶,冲上去,抓着男人的衣领就要砸下去拳头。
      顾衬尚且保留着一丝理智,拦住他要落下的拳头,无奈的摇摇头:“没用的,你跟他们说不清楚的。”
      顾衬转身抱着小树往回走,冯跃看着光秃秃的山坡,仅存的绿色也被村民亲手毁了,这片山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唯一的树苗被毁,大家心情异常沉重,围坐在一起气氛压抑。
      “不用这么悲观,树苗还在,只要找个专家来一看就能辨别,现在棘手的是

第二十一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