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妤整个人见状都怔住了,她显然没有想到,在这样一种时候,在如今眼前的这个老皇帝都已经自顾不暇的时候,他反而将这个玉玺拿出来了。
“你这是……”
寒浞笑了笑,苍老的眸子放空,手里面的玉玺却是径直递给了少妤,“我不欠你们羿氏的,但是我却是欠了你的母亲的……那个时候年少,以为第一眼遇见了那个人就再也不会看上别人,因此一眼万年了一辈子,却不曾想过,也因此而蹉跎了一生……”他笑的绝望,可是那绝望之中却又带着透彻。
外面一道紫色的雷电闪过,霎时之间,似是在少妤原本古井无波的心上重重地敲击了一下一般。
“你的意思是……你爱慕着我的母亲……”
少妤紧抿着唇,满眼的不可相信,当年的她的母亲确实是一个名动天下的美人儿,这一生爱慕她的人不少,只是,她不曾想过,这其中,竟是也还有一个寒浞。
如今这般细细想来,眼前这个寒浞从原本一个爱国爱家之人,变成如今的样子也可以想见了。
那个时候少妤的母亲韩静凰虽是这六合八荒之中一等一的美人儿,可是在这个帝王之家,又哪里会有永恒的感情在,兴许容颜可以留住一些东西,可是终究是留不住一辈子,而在后来的后来,便更加是如此,对于少妤的父亲,那个时候其实韩静凰剩下的只是失望了。
其实,失望的又哪里只是韩静凰一个,举国上下,又有哪一个不是满怀着失望呢,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王,那个曾经射下了九个金乌的英雄,在一夕之间,突然成为了昏庸无道的帝王,忽然又变成了一个昏君,这样想起来,谁会不失望。
因此,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有了寒浞的起兵。
诚然,寒浞不是一个好的皇帝,就连当日的起兵都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是,他却是一直觉得在当年破前朝的国的时候,他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天下的,只是唯独对不起的是韩静凰。
他以为,他也可以像一个英雄一样解救那个他心中心心念念的女神脱离苦海,他以为,他会成为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可是,他错了,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一点,韩静凰那样骄傲的女人,生于高门,又是个自小懂礼仪的大家闺秀,面对国破家亡的威胁,哪怕对自己的丈夫有再多的失望,再多的微词,都会与他共赴死的,又怎么会跟他走呢。
于是乎,那一日,韩静凰上吊死于皇宫大殿之前的那一幕,成了寒浞心里面一辈子的噩梦。
那个曾经他想要把她放在手心里面去宠爱的女人就这样离去了,在离去的时候,留下的只有故国的遗恨。
“这一生……我做皇帝那么久,其实只爱你母亲一个人啊……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哪怕后来她死了,我想,在她临死之前,她心里面想象中的我也应该是个乱臣贼子吧……”
寒浞有些艰难地咳嗽了两声,眼睛里面竟满是泪花,“当年我冲冠一怒为红颜,从来想的不是为了这个国家怎样,为了这个天下怎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可是最后,她却……她却……”
他一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而少妤的眼眶竟是也有些泛红。
外面的雷雨声仍旧是轰隆隆的不停歇,少妤的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感受,仇恨是那样一种轻易的东西,恨一个真的是那样容易的一件事情,可是原谅一个人似乎也是那么的容易,此时此刻,少妤心里面的恨似乎都消解了不少。
她不是一个完完全全不讲道理的人,自然知道,当日的国破家亡确实是寒浞起的头,可是当时的那种情形摆在那里,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可是皇帝的心里面却只有荒淫,哪怕那个挑头的最后不是寒浞,其实也是会有其他的人。
如果,他的目的真的仅仅是因为母亲的话,那倒是也算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了,那么此时此刻,少妤的内心是有些理解他的。
“母亲是一个倔强的人,自从父亲的后宫里面妻妾成群之后,其实她就已经有了厌弃尘世的心思,只是她一直告诉我,如果仅仅就为了一丁点儿的儿女私情而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是愚蠢的人,是懦弱的人的表现,因此母亲不曾在国破之前选择自杀,而是在国破之后,其实……”少妤苦涩的笑了笑,眼前似乎是浮现出了自家母亲当年那一张淡雅如菊的脸,“其实……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如此,很多人很多事,走到最后一步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她离开这个世上的时候,未必心里面是恨你的,也或许,那个时候,她心里面想着的是解脱,或许,她是满心满意感谢你的……”
少妤的眼眶通红,声音也有些哽咽,很难想象,此时此刻,她会跟一个使得自己国破家亡的人说这样的话,只是,有些话,若是不跟他说,怕是也不知道跟谁说了。
寒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最终将手里面的那个玉玺递给了少妤。
“你拿着吧……我知晓,骁儿有统一这六合八荒大局的气魄和实力,只是,他命里面终究不是这六合八荒真正的往,鸣儿和毅儿也不会是,我们寒氏与统一六合八荒这个目标终究是无缘的,只是,这东西,我却仍旧是想要交给你……”他苦笑着,又继续道,“就像你说的,你从来不信命,也从来不认命,哪怕你知道那是命,也要去争一争,今日,我希望日后你能够为骁儿去争一争……”
他看着少妤的眸子里面满是认真的意味,有那么一瞬间,少妤甚至是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她看到寒浞的目光里面分明有慈父的光芒。
“可是,您不是最不喜欢那个儿子么?”
寒浞摇了摇头,神色之中透着苦涩与仓皇,“是啊,所有人都以为我不喜欢骁儿,可是事实上,在几个儿子当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他,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我自然知道一个男儿对于建功立业是多么的渴望,可是当年他差点统一六合八荒的时候,年龄实在是太小了,又加之我笃信天命,知晓骁儿命里面并没有能够统一六合八荒的运数,因此也就自然而然的觉得,若是骁儿那一年真的成功了,怕是还会损伤了自己的寿命,有得必有失,我怕他镇不住,毕竟那个时候,骁儿还太小,一个太小的孩子,哪怕他真的能够收获天下,也未必能够说明他守得住……”
他颤颤巍巍地叹着气,可是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
也是让少妤整个人都听得愣住了,是啊,这其实根本就不是来自于一个帝王的私心,而是来自于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最大的守护。
其实,这些年,寒骁虽然一直都以沉迷酒色做掩护,可是实际上一直都在运筹帷幄,这些寒浞又不是瞎的,自然会知道,只不过是一直不说罢了。
“今日,这玉玺我便是交给你了……你也说了,这药还能够再延迟我三日的寿命……你还有三日去准备……走吧……”
寒浞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
少妤手里面拿着玉玺,只觉得沉甸甸的,格外的重一些,看着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这个即将在儿子们的争斗中死去的父亲,心里面一时之间千头万绪。
但是,片刻犹豫之后,她仍旧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帝王之路,本就是一路孤独的,当日眼前这个老头子既是选择了这条路,便没有什么值得让人觉得可怜的。
厚重的玉玺被她藏在了袖子里面
第九十章 他想让她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