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蘅心里一沉，知道自己坏了事。
这件事，比她想像中的更加难办！她的确太莽撞了些，仿佛已触到天子逆鳞……
后悔吗？满殿投向她的目光都仿佛在问她这个问题。她原本大出风头，深得圣心，平步青云便在一瞬之间，可是却偏偏被她自己一手断送。
叶道济立刻奔出来，跪拜道：“陛下恕罪，都是臣管教不严，这丫头满口胡说……”
“陛下，臣女绝非胡说！”明知前方九死一生，步蘅还是冲口而出。
让檀彦之出现在太极殿，本是皇上与叶道济还有丞相魏邈商量出来的，皇上的用意，除了丞相，心里最清楚的就是他叶道济了！
现在可好，跑出来坏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侄女！叶道济恨得在旁低声对步蘅道：“丫头，你中邪了吗？”
步蘅绝决而满目愧疚地道：“对不住了，伯父！”
叶道济只觉她之所以敢如此，还是因为没能认识到此事的厉害，便又道：“你可知你今日所为，都是在坏陛下的大事！”
步蘅迟疑一下，却惨然一笑道：“我说的也是国家大事！”
叶道济只觉得“腾”地一声，却分不清心里升腾而起的到底是怒火还是绝望。
步蘅转而又仰头正视着皇上道：“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还请陛下三思！”
这可真是不知好歹，不识进退啊！堂中一片静寂，雷霆之怒随时会降临，人人自危，不寒而栗。
龙颜深沉，看不出一丝喜怒。他半晌不语，却又蓦然一笑道：“你为什么要朕立这样一道律法？”
只听皇上的声音，似喜非喜，步蘅忍不住抬头一看，只那么一眼，只觉龙目之中冷光如电，正直直地盯在自己身上。她一个激灵，吓得低下头，暗暗吸两口气，才敢继续道：“臣女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为了陛下的体面……”
“朕的体面？”龙眉一竖，眼神令人琢磨不透，似是愤怒又似是讥讽。
周遭又回荡着低低的议论声，有一个异常好听的声音用毗犀语低声道：“不必如此，有六爷在，我不至于死，不过就是受辱，太危险了，不必救我！”
步蘅心头微凛，抬头一看，正对上檀彦之的目光。他跪在那里，回过头来，双目亮烈的依旧，可是脸色已苍白到了极点。他说完，眼望步蘅，为了安慰她，嘴唇缓缓一勾，露出一个绝美又令人备感心酸的笑容，
步蘅亦是一笑，以毗犀语低声回道：“你明明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还要来……你既来了，我就也跑不了了。”而后仰起头，望着皇上朗声道：“陛下，檀公子不过因为父母是异族通婚，便要被称之为‘妖孽！檀公子又是盛王侍从，也是巧了，盛王也是异族通婚……”
“住口！”说话的是叶道济，他听步蘅越说越离经叛道，已是怒不可遏又慌恐至极，“孩子啊，你这是疯了吗？盛王与檀彦之岂可同日而语！”
群臣亦是惊诧，纷纷指责。有人说“檀彦之那双眼异色，一看就是妖孽”；有人说，“浑谷、毗犀通婚违背了天道，因此才会生出檀彦之这样的妖孽！”
拓跋弘一急之下，更是指着她，用浑谷语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妖女，竟要挑拨离间？”
顶着所有反对的声音，步蘅竟愈发英勇，提高了声音，厉声道：“浑谷人口口声骂檀公子是妖孽，不也就是想说盛王是妖孽么？盛王本是真龙之子，他们这么说，到底居心何在！”
她说完了之话，拓跋弘还在用浑谷语一声声地说她是“妖女”。
步蘅便立刻将头一甩，仰头盯着拓跋弘道：“我乃陛下亲封的崇文院女校书，竟也被王子说成是‘妖女？”而后转头，冷眸如星，正视着皇上道：“陛下！家父家母可都是汉人，臣女相貌与其它汉人女子再无不同，可见在这位浑谷王子心目中，是否为妖孽，根本不在于父母是哪族人，眼睛又是几个颜色！”
一语已了，群臣的口诛还未结束，李?与檀彦之望着人群里的步蘅，只觉得她单薄得可怕，袍子上的蝴蝶，亦仿佛经不过那么多人的口风，随时都可能“呼啦”一声全飞走了。
然而，她却将腰肢挺得愈发直了，眉目间的英凛之气不输任何一个男子！
她稍稍停顿，待到众人声音落了一点就立刻扬声道：“陛下，您的臣与子俱被浑谷人说成是‘妖，还求陛下做主！”
浑谷众人还欲再说些什么，皇上似是被刚才满殿的争论声给吵着了，冷哼一声，便是一片静寂。
皇上扶在椅背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目无表情地道：“这第一个原因，朕听明白了，另一个呢？”
步蘅开口欲说，又怕众人又吵嚷起来，便转头四顾。这是皇上问话，谁又敢说什么！
她暗暗清一下嗓子，朗声道：“另一个原因就是……浑谷与毗犀通婚生子的，绝不止檀彦之这一个……”
此话一出，旁人倒无所谓，毗犀与浑谷众人岂能忍得？软绵的毗犀语，清朗的浑谷同时响起，一起重申两族之间的诅咒。
步蘅便静静地听着，直至最后，只听慕容恺似是发重誓一般，道：“只有檀彦之这一个，再没有第二个！”
第七十九章 人主有逆鳞，说者能无婴[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