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晴轻笑一声,神情也有些恹恹:“无非都是那一套话,只说近来天气转寒,让我喝了药,发发汗就好了。”
她神情不似作伪,可这样就更不对了。
“原来如此。”
赵凰歌心中思索,复又笑道:“如此,五小姐可要好生将养着才是。”
眼见得赵凰歌说这话的时候,那一双目光还若有似无的打量那碗药,赵瑾晴骤然福至心灵,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跟公主说些体己话。”
得了她这话,下人们应声出门。
待得房中只剩下她二人的时候,赵瑾晴方才笑着问道:“公主,可是懂医术?”
她眼中明晃晃的试探,赵凰歌也不隐瞒,点头道:“略懂。”
但她这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略懂,至少,这碗药怕是有些猫腻。
赵瑾晴心头狂跳,面上倒是不显不露,只问道:“那大夫大抵是个庸医,母亲信任的很,我这心里却总觉得不安生,公主若是不嫌弃,可否帮我看看,这药开的妥不妥,可是治疗风寒的么?”
这话,她可以说十分直白了。
赵凰歌骤然明白了什么,见赵瑾晴也是一副谨慎不安的表情,想了想,才斟酌道:“若是风寒的话,以本宫的拙见——五小姐还是暂时别喝为好。”
这便是不妥了。
赵瑾晴下意识捏了捏衣袖,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那,这药适应的症状是什么?”
晨起的事情仍在眼前,赵瑾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大抵是心中慌了,所以赵瑾晴说话的语气也与寻常不大一样,带着焦灼与不易察觉的慌乱。
赵凰歌见她这模样,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来。
她深吸一口气,先看了眼外间,却是低声问道:“外面守着的,是你的心腹?”
闻言,赵瑾晴克制着狂跳的心,应声道:“是。”
得了这话,赵凰歌方才点了点头,道:“本宫只是懂一点点,这方子到底放了多少药说不准,但有一味,我不会闻错。那味药草名为五行草,医书记载……散血消肿,利肠滑胎。”
最后两个字一出,赵瑾晴失手拂过桌子,那药碗瞬间便倾倒,内中的汤药哗啦啦流了一桌,顺着桌沿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赵瑾晴的衣服都被打湿,她却浑然不觉似的,只是瞪大了眸子,想要说话,却已然失声。
下一刻,她却又一把抓住了赵凰歌的手,带着惶然与困惑,艰难的问道:“你说,滑……胎?”
她这模样,看在赵凰歌的眼中,瞧出了些可怜劲儿。
赵凰歌隐约猜到了什么,点头道:“是。”
赵瑾晴的衣袖有些湿,手掌上混合着汗意与药汁,赵凰歌被她抓着一只手,连带着也染上了些粘腻。
她左手将帕子掏了出来,替她轻轻地擦拭掉那些药汁,温和道:“五小姐衣服都脏了,可要去换一套干净的?”
赵瑾晴这会儿才回过些神智,可看着赵凰歌的时候,却又满是惊惶与不可置信:“不,不必。”
她说着,又松开赵凰歌的手,呐呐道:“我,我有些不舒服……”
这话中送客之意太过明显,赵凰歌无意窥探旁人的秘密,当下便明了:“本宫也还有些要事,晚些时候再来看望你,五小姐早些休息吧。”
她说完这话,便要离开,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却又被赵瑾晴给叫住:“等等!”
赵瑾晴三两步到了她的面前,张了张口,却只问了一句:“公主,我,我……”
话没说出来,她人已然先红了眼眶。
这模样不同以往。
不是起初的板正的泥塑模样,也不是后来与她交锋的机灵精明,现在倒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却是个可怜人。
赵凰歌叹了口气,站定了脚步,看着她道:“五小姐若是有话,不妨慢慢说。”
赵瑾晴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却先问道:“公主,我能信你么?”
这一刻,她眼中泪意莹然,像是溺水之人,想要去抓浮木。
赵凰歌心下有些软,应声点头:“可以。”
得了赵凰歌的答复,赵瑾晴像是松了一口气,可心复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桌子上的药汁撒的到处都是,那位置已然不能坐了,赵瑾晴带着她去了一侧的罗汉床前坐下,咬了咬唇,才将手递了过去。
“可否劳烦公主,替我把个脉?”
她这会儿着实有些六神无主了,赵凰歌却并未立刻伸手,而是问道:“你确定?”
闻言,赵瑾晴自嘲一笑,只道:“公主不是说,您是可信之人么。”
她说到这儿,神情又多了些诚恳:“我信你。”
况且,她现下也不敢信任其他人。
见状,赵凰歌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中也多了些怜悯:“好。”
赵凰歌将手搭在了赵瑾晴的手腕,却在诊出她脉象的时候,微微拧眉。
往来流利,脉滑如珠。
是喜脉。
赵瑾晴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赵凰歌,在看到她这表情的时候,心越发的揪了起来。
待得赵凰歌将手松开后,方才带着些迟疑,问道:“我这是……怎么了?那一副药,用的可是对症的?”
若是对症,那便是落胎之药。
也就是说,自己这腹中……
有一个孩子。
赵凰歌却只是看着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赵瑾晴的夫君,卢家的少主卢修杰,早在两个多月前便死了。
她腹中这个孩子,要是遗腹子便罢了,可看那脉象上,她怀孕根本还未足月!
孩子是谁的不好说,可孩子不是谁的却一目了然。
至少不是卢修杰的。
赵凰歌念及此,斟酌着询问道:“那碗药,你想不想喝?”
这话,却是变相的承认了。
若她想喝,那么喝了这一碗药,府上必然有的是人替她来瞒着此事,这孩子来的悄无声息,去的也必然悄无声息。
可若是不想喝……
赵凰歌看着赵瑾晴,神情中也有些复杂。
恐怕此事,就不好办了。
赵瑾晴骤然了然了她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眉眼中带着仓惶。
“所以……”
赵瑾晴紧紧地捏着衣袖,指节用力到青白,她却浑然未觉,只是垂眸低笑:“我这是,这是,有了?”
她分明在笑着,可那声音里却带着哽咽,显然不是在问赵凰歌,而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会呢?”
说这话时,赵瑾晴又下意识抬起眼,想要从赵凰歌的眼中找到答案似的,盯着对方。
然而赵凰歌却看得出来,现下的她,却是早已慌乱的没了神智。
不过一瞬,赵瑾晴复又低下了头,死死地咬着下唇,声音里更是带上啜泣:“还真……不是时候。”
她极力的克制着泪意,然而到底还是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撕扯着人的心,赵凰歌的帕子先前已经替她擦了药,这会儿见她这模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她站起身来,走到桌前,给赵瑾晴倒了一杯水。
“喝口水,缓一缓吧。”
赵瑾晴下意识接了水杯,却只是攥在手中,那力道之大,像是攥着一根浮木。
赵凰歌知晓她现下满心杂乱,虽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现下对方这模样,也能猜测到些内幕。
这会儿赵瑾晴的模样,赵凰歌唯有陪着。
好半日,赵瑾晴都没有开口,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哭声,偶尔泄露出半分,却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赵凰歌站在她面前,无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想哭便哭出来吧。”
第337章 你怎么来了?[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