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才敢喘气。镜子里的人胡子歪斜,右颊还粘着早上吃的馒头屑。他打开水龙头拼命搓脸,直到皮肤发红。外面突然传来工作人员的交谈:
"林氏集团又收购了两家拍卖行..."
"听说她丈夫的保险金就有九位数..."
"嘘——"
水流声掩盖了后半句。沈砚盯着排水口打转的水涡,想起上个月在城中村电视上看到的新闻:林晚意穿着丧服主持他的追悼会,水晶棺里摆着他最常穿的那件灰西装。镜头扫过花圈时,他清楚地看见自己大学导师写的挽联——"音容宛在"四个字还是熟悉的瘦金体。
走出地铁站时暮色已沉,晚风裹挟着槐花香拂过脸庞。沈砚站在天桥上看车流如虹,突然发现对面百货大楼的LED屏正在直播慈善晚宴。镜头扫过林晚意精致的侧脸时,她恰好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无名指上的婚戒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
"妈妈你看!"小女孩突然拽他裤腿,"那个阿姨在电视里哭诶!"
大屏幕特写中,林晚意眼尾泛红,接过主持人递来的纸巾时钻石手链叮咚作响。沈砚想起他们第一次吵架后,她也是这样含着泪给盆栽浇水,结果把价值连城的素心兰活活淹死。
"死者为大嘛。"旁边的大婶往嘴里塞着瓜子,"听说她天天去墓园..."
沈砚转身离开时,听见自己的旧皮鞋发出可笑的声音。路过垃圾桶时他顿了顿,最终把那张报纸叠好塞回口袋。暮色中,有片槐花瓣落在他肩头,像枚褪色的勋章。
最后一班地铁进站时,他突然想起今早便利店电视里的财经新闻。林晚意穿着丧服签署文件的画面闪过,字幕显示"林氏集团完成对沈砚生前工作室的全资收购"。当时收银员还感慨:"这寡妇够狠啊,吃骨头都不吐渣。"
车厢轻微晃动时,玻璃映出他胡子拉碴的脸。沈砚试着扯出个笑容,却发现面部肌肉早已忘记这个动作。对面座椅上,小女孩正用蜡笔在报纸上涂鸦,恰好覆盖了林晚意受访的照片。
"爷爷你看!"她得意地举起画作,沈砚的讣告上多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真好看。"他听见自己说。
地铁驶入隧道的瞬间,黑暗吞没了所有倒影。沈砚闭上眼睛,想起今早工地休息时,工友用沾着水泥粉的手指划开手机:"哎,这女的又上新闻了。"屏幕里林晚意一袭黑裙站在墓前,碑文上的"爱夫"二字在雨中模糊成团。
当时头顶起重机正吊着钢筋掠过,在安全帽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沈砚抬头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突然觉得这场荒诞剧该落幕了。
当广播报出终点站名时,他最后摸了摸口袋里的报纸。油墨早已蹭满指纹,像场拙劣的谋杀案证据。走出站口时,夜风送来远处露天酒吧的音乐声,依稀是那年他们在尼斯海边听过的小调。
沈砚站在路灯照不到的暗处,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有出租车慢下来等他招手,他却转身走向更深的夜色。槐花还在落,有一瓣粘在他后颈,像记未完成的吻。
第98章 永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