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很少能遇到活人,除了那些被官府打死的、饿死的、或是远走他乡逃荒要饭的,村里几乎已经没什么活人了。
古寨葫芦庄的这个传统风俗,不知从何年何月开始延续下来。凡是老年人去世,亲人上坟焚烧纸钱祭奠或哭诉,都是在上午时分进行,而祭奠年轻的亡灵,则都是在傍晚时分。这样的习俗,或许有着某种神秘的寓意,或许与人们对阴间和阳世的区分有关。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这个年轻女子只愿她的未婚夫能在另一个世界安息,愿他们的爱情能够超越生死,永恒不朽。
据说白天死去的人儿的鬼魂儿是不敢出来活动的,是害怕阳光把魂魂阴气儿照散,夜里没有了阳光也就成了魂魄自由活动的天地。
逝去的老年人儿大多都是寿终正寝的自然死亡,他的亲人虽然出于亲情会常常思念和留恋,但人们都明白生老病死是自然之事,谁也不可能永远地活在世上,自然也就没有肝肠寸断、悲痛欲绝的真正悲伤,表面上祭奠一番、随意哭号一阵儿,让外人儿看到乃是孝子贤孙也就罢了。更不求望看到老人儿的魂魄与其沟通交流,因为老人活着的时候互相说话就够多了,亦没有多余的话唠叨了,老人劳累了一辈子也该安息了。可年轻人儿的亡故就不一样啦,是不应该死亡的年纪而早亡了,他的亲人说什么也不能释怀。特别是冤亡惨死的年轻人儿,他的亲人心里总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对他讲、对他哭诉、一诉衷肠……更希望他的魂魄能浮现在眼前,与他的魂魄能见上一面。所以上坟祭奠英年早亡的亲人,趁着暮色、趁着魂魄在天地间活动的时段,期盼见上一面哭诉心中悲哀也就顺理成章不足为奇了。
那个年轻女子紧捂着白色的头巾,像白袍一样的上衣不断被冷风吹开腋下的扣子,她不断抖索着手指又把扣子扣上。她鼓着微微挺起的肚子,像是怀了好几个月孩子的孕妇。她左胳膊上挽着一个用白棉布包着的软乎乎的东西,她不断佝偻着身腰颤抖着身体,像是心中过分沉痛哽咽哭泣着,寒风掩盖了她凄惨的悲声。
她就是那天晚上在打麦场与“闷儿雷”幽会的豆腐坊岳家的大闺女,她还没有来得及坐上花轿享受“闷儿雷”媳妇儿的名誉,就成了一只孤单的鸳鸯,就成了悲鸣不已的孤雁。
她双膝跪在“闷儿雷”的新坟边,把那包软乎乎的东西轻轻放在坟头上。
那是一块儿用白布包着的白白嫩嫩的豆腐,是她家豆腐坊刚出锅不久的新鲜豆腐,是她亲手做的。
她跪着对着“闷儿雷”的新坟哭得死去活来,她为“闷儿雷”穿的殇衣上浸满了泪水。
寒风拉长了她哭泣的声调,她的悲声顺风散布得远远的,在这灰暗的暮色里,显得惊心地悲哀和凄凉。
第四〇六章 黑蛋受刑,众人营救(二十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