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大雁飞来了,又飞走了。
花儿开了、花儿落了,花儿又开了,“啾啾”鸣叫的小燕子又飞来了。
过完了冬天又迎来了春天,送走了春天又迎来了夏天。
大自然的定期巡回在人世间反复重演着,无可阻挡地不断缩减着人们的生命。痛苦的人们缩减着痛苦,幸福的人们缩减着幸福。可世道不会因为大自然的变化而变化,世道还是那个世道,但自然之神给为人世间涂抹的颜色,使这个败兴的世道却显现出不少生气。
虽然世道混乱、人间不平,但不妨碍草木对夏天的兴趣儿和打扮。草木和庄稼仰望着老天爷的脸色自由地生长着,田野里又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碧绿。
黄河滩里随风飘荡的芦苇花又开了,像一团团跳动飘摇的白雪,一片连着一片,远看像铺展在黄河滩耀眼的白绫,连绵起伏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芳香四溢的蒲草,又长出一根根绿里透紫的蒲信儿。
荷花儿家院子里那棵老枸桃树,又结满了像一个个粉红的小绒球似的枸桃,远远看去犹如一片火红的朝霞。
牛壮还是没有生还回来,连一个或好或坏的信儿都没有。
荷花儿对牛壮的思念之情,像面盆里兑了酵母的发面,随着时间的延长逐渐膨胀起来。
以往不爱做梦的荷花儿,夜里梦多了起来。
有时大白天打盹儿,也会进入梦乡。
她的梦千篇一律,都是人间喜剧,醒来往往是满脸惊喜的泪水。
他一次次梦到牛壮突然生还回来,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可一次次喜极而泣醒来后,又要留恋和失望地哭泣一阵儿。
“我的夫君呵,你到底在哪里啊……”
回答她的,又是下一个梦里的惊喜。
她逐渐消瘦憔悴起来……原本一身美白细腻的皮肤,被神婆的神针扎得留下无数个暗红色的针眼儿,每到天阴下雨,就像麦芒儿贴在了皮肤上痒疼得难受。
粉白美丽的脸颊两边颧骨凸显了出来,紧绷着颧骨的皮肤,像薄薄的灰色棉纸片儿贴在上面。以前水灵灵的大眼睛,凹了下去,眼圈像抹上了一层锅底的黑灰。性感红润的嘴唇,越来越显得干燥苍白。丰满高挺的胸部塌陷了下去,右腋下那几枚精巧的粗布扣子,似乎成了多余的装饰,在她逐渐显得宽松的衣服里,再也难以使人产生动情与美妙的联想。
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她那两条飘然垂向腰间的乌黑长辫,出现了根根银丝。
除了做梦,还常常自觉不自觉地陷入回忆的漩涡。
似乎回忆比做梦,更能使她真实地感到温暖幸福和满足。
这天中午风清日丽,她深情地凝视着院墙根儿沉睡已久失去主人的石硪。闲置的石硪上,落满了厚厚一层尘土,石硪上系着的一根根硪绳,已经有些变质糟烂,石硪的周围已经长满了荒草,唯独坚硬的石硪经受着风雨霜雪永远不会变质腐烂。
她看着看着,仿佛牛壮和一帮好兄弟们光着脚板、光着脊梁、满身汗水,“嗨嚎……嗨嚎……”的打硪声又在耳边响起……
青蓝色的石硪,是这方地域的人们用来夯实地基的传统工具,是石匠在坚硬的青色石头上凿制而成的。石硪上下两头圆而平,中间腰细,在石硪的腰间,系有一根结实的粗麻绳,粗麻绳上系着多少不等一些稍细的绳子,这要看打硪的人多少而定,最少也得六根,也就是最少也得六人在一起打硪,再少就拉不起来这尊沉重的青石硪了。有的讲究人家夯地基为图吉利,要求打硪的人在粗麻绳上系上九根稍微细一点的绳子,每根绳子有一人牵握,叫做“九龙戏
第二一一章 荷花相思成病[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