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皮肤肌肉状态仍然保持像活人一般鲜活饱满,如果不是她没有头颅,那应该和睡着了没有两样。
她的双手交叠放于腹部,皮肤洁白,手指清峻,就连指甲的光泽都被保存得与生前别无二致。她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色军装,胸前挂满了徽章和功绩牌。
即便没有那些荣誉证明,陈栎也能一瞬间认出她是谁。
她是谁。是那个他曾无数次喝了点儿酒之后在心里或者在嘴里反复咒骂的人。
咒骂她的苛刻,咒骂她的残酷,咒骂她的疯狂。
但当他看到她失去头颅的尸体安静地躺在这里,他还是感觉到了心疼。
即便她再不好……陈栎轻轻擦了擦透明棺盖上的水雾,手指一个一个点过她胸前的荣誉证明。
“我讨厌你,辰茗。”陈栎对着尸体轻声说。
“但我一直以你为荣。”
他想起反革对辰茗的评价,“一个人撑起这个国家科技水平的半壁江山”。
生前的功绩等身,死后任人评说。
陈栎知道她是个很伟大,也很酷的人,很多人爱戴她就像爱戴一个神明。
但陈栎不爱她,或者说……不敢爱她。
“我…”
“辰夜。”
陈栎浑身一抖,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四周。
周围除了茫茫白雾,什么都没有。
但这个声音无比清晰,又无比熟悉,像无数外壳尖利的蝗虫飞快钻刺进他的听觉。
“辰夜,我是辰茗。”
这无疑是她的声音,清晰真实,她说话的语调也是如此,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辰茗的声音,但再听到时竟然熟悉如昨日。
“你今年多少岁?恭喜你活到了这个年纪。”
她寒暄的时候语气总是生硬,措辞也很离谱,因为她没什么机会和人寒暄。
陈栎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透明棺盖下,那具无头尸体。
他一时分辨不清辰茗的声音是来自现实世界,还是他那颗别人口中异常危险的大脑。
辰茗已经死了八年,她的尸体正躺在自己眼前,但她却在和自己说话。
这时辰茗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听到这些录音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透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对了,我刚刚感到有些羞耻……因为我突然有点想你,我想要不算了,别死了。”
“但你都十八岁了,也该自己独当一面。”
“我今年二十六了…”陈栎喃喃自语。
辰茗的声音自顾自地继续说,“虽然很可怜,但你跟着我也一样可怜,在哪儿可怜不一样。”
陈栎无奈地笑了笑,这确实是辰茗才能说出口的话,不是谁家父母都能这么顽劣。
“你听着,有两件事,第一件,你一直想知道你生物学上的双亲,除了我,另一位是谁,我现在回答你。”
陈栎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很遗憾,你在生物学上的双亲都是我。”辰茗声音冷静,仿佛这不是惊世骇俗的科学怪谈,而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你的两种基因都来自于我,加以工程模拟达到最完美的状态……所以我一直很困惑,你的第二性别为什么是o。”
“我还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
“扯淡,你哪儿来的子宫。”陈栎反驳。
但他知道辰茗的脑子里永远有各种怪诞的想法,所以她干出什么事陈栎都不觉得稀奇。
他看着透明顶盖上隐约映照出自己的脸,忽然一个全新的念头浮出脑海——所以自己和烟枪并没有区别,都是被未经过双亲孕育,被擅自制造出的“人”。
这个念头反而令他开心。
“我把人造子宫放进自己肚子里,将它与胃连接给你供给养分,”辰茗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柔和了一些,“……怀一个孩子确实很辛苦,我承认,致敬所有孕育者。”
“辰夜,我当时很生气你怎么会是一个o,我恨不得把你扔进废水宣告实验失败,然后把项目组的人全部解雇,哦,这个项目组的成员只有我。”
“你看玩弄科技的人终究会被科技玩弄,你是我的报应。”
陈栎敲了敲透明棺盖,他压低声音警告辰茗的尸体,“你再说这些鬼话我就把你刨出来,让你变干尸。”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以前在辰茗面前唯唯诺诺,抗争的次数只手可数,如今对她失去头颅的尸体才敢逞凶斗狠。
如果她的面目还在,自己还敢这么放肆吗?
“但是生了都生了,养吧。”辰茗的声音透出无奈,还带着几分戏谑,很难想象她在临死之前,还这样轻松恣意。
陈栎想到这里,心里愈发干涩难受。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为辰茗难过的一天,又不敢相信自己是在她死了八年之后才迟迟感到难过。
“辰夜,你是我计划中最重要的、跨度最长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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