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夜凉如水。
今日,名动朝野的宣武侯吴钟繇尚了当今盛国最为尊贵的昭元公主,红妆十里绵延,举国同庆。执掌权柄的萧后还因此大赦天下。
白日的喧嚣已落下帷幕,此时的都城冷清孤寂,落针可闻。所有高门贵府一律紧闭门户声色渐隐,唯有宣武侯府此时还留有张灯结彩的喜庆余味,火红的灯笼从前厅一路高高挂起,缀满了整个府邸院落。灯火明灭,透露着些许人气。
然而这股宁静并未持续很久。城内,随着一支烟火绽放,紧闭的城门悄然而开。
……
烛火摇曳,映照着屋内随处可见的喜字。晕红的帐幔里,美人卧榻,国色无双。
少顷,那抹帐中嫣红微微一动,紧接着玉器落地,乍出一阵清晰的脆响。
外间,守夜的侍女虽注意到了里面的动静,但仍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
聂臻醒来时,四周已空落无一人。她撑起乏累的身子,下意识地捏了捏眉心。
头竟有些莫名昏沉。
她虽然知道自己不擅饮酒,但这一杯倒的体质也着实太丢人了,尤其是在洞房花烛夜喝合卺酒这么重要的时刻。想起醉倒前那双墨玉琉璃般的眸子,聂臻伸手碰了碰唇瓣,微微晃神。
她终于嫁给他了。
“来人。”聂臻哑声朝门外唤道,然在目光触及地面的时候突然一怔。
她的玉镯什么时候碎了?
聂臻蹙起了眉,用手背轻轻锤了锤额头。
这个镯子她戴了五年,哪怕有更贵重的腕饰,她也不曾换过,因为这是他送的,她从不离身。
而现在……
没过一会儿,女侍微步走了进来,伏身道:“殿下,奴婢在。”
聂臻整理了一下仪容,问:“侯爷……他去哪了?”
侍女目光轻微一闪,低眉恭敬道:“殿下昏睡的这会儿,宾客们来闹洞房,侯爷拦下了他们不想却又被拉到前厅喝酒去了。现下侯爷还在送客,不久便会归来,请殿下稍作歇息。”
聂臻没有回应。
侍女心下打鼓忍不住抬头。
面前的女子身穿暗金锦纹镶边的绛红色喜服,哪怕此刻未戴凤冠青丝垂肩,也丝毫遮掩不住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雍容贵气。她的目光此时正紧紧锁着眼前那红绸纱帐,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眼下什么时辰了?”聂臻突然起身。
那侍女赶紧低下了头去,硬着头皮回答:“回公主殿下的话,是子时。”
“这个时辰还在送客吗?怎地如此安静?”
那声音温婉动人,但侍女却越发忐忑起来。
前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侍女慌忙将头又埋低了一分,直至那迤逦裙裾出现在眼前,那声音再次缓慢响起。
“抬起头来,回答本宫。”
那是来自上位者的气魄与威压,不容丝毫怠慢。
侍女脸色微白,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怯怯道:“侯爷……想必是酒喝多了……身子有些乏,便……歇在了前院。”
聂臻的眸色瞬间暗了暗,毅然准备出去。
侍女见状,神色惊惶,立马起身跪在了聂臻前面,“殿下不可!您是新妇怎能随意走出洞房?何况夜已深,殿下今日也累了,不如早些就寝明日侯爷——”
“放肆!”聂臻皱眉喝道,“本宫念你忠心才不与计较,而你竟敢拦本宫?当真以为本宫不会治你的罪?!”
侍女跪在地上不停地对聂臻磕头,语气既害怕又坚决,“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要冒犯公主的,这都是……侯爷的意思……是侯爷他担心你才让奴婢务必守着公主!公主请不要为难奴婢!”
“让开!”聂臻大怒,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盛。
“公主!”那侍女见自己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了,无奈只好坦白,“皇城发生叛乱!侯爷交代切莫让公主离府!还请公主务必等侯爷平乱回来!”
聂臻身体猛然一僵,“何时发生的事?”
“大……大抵有一柱香的时间。”侍女支支吾吾地回答。
聂臻惊怒,“为何不叫醒本宫!?”
侍女吓得立马上前抱住聂臻的腿哭诉道:“公主饶了奴婢吧!一切都是侯爷担心公主安危所以才差奴婢——”
“滚开!”
“公主殿下——”侍女话还未说完便被聂臻从后颈一掌劈晕了过去。
聂臻匆忙换下喜服,将多余的头饰尽数散去,扮作丫鬟立马潜了出去。
整个宣武侯府已被重重戒严,院落各处皆有甲兵,四周早已弥漫剑拔弩张之势。
聂臻咬牙,双手紧握成拳。
一柱香的时间……足以成定局。
为何不告诉她?
如此严密的防护当真只是为了保护她吗?
母后……
聂臻呆呆地望着皇城的方向,心中止不住地发抖。
越是安静,她越是害怕。
她是盛国的皇太女,虽然父皇遗诏并未被母后公开,但盛国有皇女继位先例,以她目前在盛国的地位,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没想到还是有人坐不住。
叛军既起,她也决计不会安然无恙。
而如今府?韧饷挥谐鱿秩魏蔚鞫??侵荒芩得骶质乒们乙盐龋?嗷蛘摺?
聂臻眸色黯了黯,神情闪过一丝怆然。
元珩,你当真只是去平乱而已么?
为了避开宣武侯府甲兵的盯梢和守卫,聂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才得以从一偏僻角落的狗洞顺利出府。
而在聂臻离开后,不过半刻钟,那原本晕倒的侍女忽然睁开了眼,目光寒凉。
她慌张地冲了出去,在院子里不停地大喊:“来人啊!不好了!公主不见了!”
……
黑云渐散,苍白的月色露了出来。
聂臻紧抿朱唇,一跃上了高处。
宣武侯府离通往皇城的朱雀大道并不远,所在区域偏东,都城内超过七成的高门贵府聚集在这里。
街道里坊皆被重兵层层把守,干净得没有留下任何厮杀的痕迹。
如此大事,京城各门屯守不可能毫无反应,除非禁军反水。
聂臻避开巡防,隐匿身形于角楼阴影里。她的唇已被她咬得渗出血腥味。
那些士兵的戎服制式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是宣武侯麾下军队所独有的,番号“鸿金”。
聂臻脸色微白,胸口的沉重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京城的驻军显然已经完全倒戈,就内城那一点兵力,哪怕此时把母后的直属精锐神武军从北郊大营调来,也是螳臂当车。
那些紧闭的朱门,又有谁是真正不知情的呢?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在她大婚之日这天发动政变。
只有她还蒙在鼓里,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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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婚身死[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