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傍晚,靠山依水的山村,错落有致的农家院中,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生火做饭,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啧,那个疯女人又出来了。”家里烧饭早的人家趁着落日余晖,端着海碗三三两两地聚在村口的大桐树下乘凉,说着家长里短。冷不丁就看见一个身穿绸缎旗袍,裹着貂皮大衣的高挑女子,她容姿艳丽,嘴唇涂得猩红。脚下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踩在石板阶梯上,发出哒哒声,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穿过,走向村口的大石桥,在桥边石栏杆边上停住了脚步,站定。目光炯炯地盯着桥的另一边。
“噢,今儿又是七月十五了。”一个中年妇女扒拉了两口粥,恍然道。
“可不是,真是晦气。”另一个瘦小的农妇撇撇嘴,吸溜吸溜地喝完淡得跟白开水似的粥汤,看着那一身华丽打扮的疯女人,心里是嫉妒又不屑。
“这资本主义的做派,骚里骚气的!就该像隔壁村的那些地主婆拉去剃头皮斗。你说是不是,刘家嫂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吴向红,那眼神就像一条毒蛇,阴恻恻地盯着桥边站着的疯女人,语气里充满着恶意。
刘家嫂子闻言,下意识就回头看,被她阴郁扭曲的眼神吓了一激灵。后背和手臂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吴向红,要死你自个作,别牵累了我们老张家!好端端说这个做甚!”站在她身旁的老妪一听这话,脸色立即难看起来,朝她肩膀就是一下,干瘪瘦小的身子猛地往前踉跄了几下才站稳。
“瞧你这倒霉模样,我这都没用力呢,你这轻飘晃倒的样子做给哪个看?”张家老妪最是看不得大儿媳如今这一副风干老橘皮的丑模样,偏偏还喜欢摆弱唧唧的怪姿态。真是丑人多作怪。
“娘,我……”吴向红佝偻着身子,耷拉着头,瞧着唯唯诺诺的,活像饱受婆母磋磨的受气媳妇。
“哭丧呢,去去去,赶紧回家。”张家老妪瞧不得她丢人现眼,赶紧轰她回家。
“?G,张大娘,你家大媳妇这两年下地干活也不多,怎瞧着身子骨越发瘦弱了。要不要去县医院瞅瞅?”和张大娘交好的周大娘因家中的幺妹生孩子,家中婆母早逝,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是去了她婆家照顾她坐月子,这两天才回村,昨儿一照面差些没认出来不说。就方才和张大娘站一块,瞧着俩人岁数差不离多少,说是老姐妹都没人怀疑。
要知道当年这张家大媳妇吴向红和吴向英这姐妹俩在鲤溪村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俊俏姐妹花。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才一个月没打照面,这脸上的斑纹横生不说,身形变化最大,不但干瘪瘦小,裸露出来的手臂和脖颈都是皱皱巴巴的,加上终日穿着洗得发白的老棉布罩衣,灰扑扑的,瞧着连年岁都翻了几番。
“乡下人哪有那金贵命,她就是这阵照顾伟军,休息不好,过阵子就好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大娘笑脸一僵,干笑了几声,解释道。
“哟,你家老大这阵子可是缓过来了?”听张大娘这么一说,周大娘才猛然想起,上月月初,张伟军在生产队上搭粮仓,从横梁上摔下来,人还没缓过来呢,刚吊上去的横梁滑了绳,砂锅粗的横梁一下砸在他身上,据在场的人说,那血哗哗流了一地。救出来的时候,出的气比进的气多,眼看就要没了。送去卫生所的时候,齐医生都摆手了,让抬回家准备身后事。没成想,一个月过去了,人倒是熬过来了,就是要好好休养一阵子。
“总算是老天开眼,熬过来了,这两天能下地了,扶着墙在屋里头走几步。”提到大儿子,张大娘忍不住后怕,抹了抹眼泪,脸上有了几分庆幸。
“哎呀,我的菜干还没收呢。”张大娘斜眼瞅了一下还欲追问的周大娘,连忙打了岔,有些落荒而逃地往家赶去。
“?G,走这么急作甚!啧,这张大花,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周大娘瞧着小跑回家的张大娘,周大娘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见天色暗下来了,她也拿着碗往家走,才走出大桐树下,就碰上一个身穿大红斜襟短衫,下身黑色棉布百褶长裙的妙龄少女。
厚厚的刘海恰好与眉毛平齐,下面是一双深幽如枯井的平静眼眸,惨白无血色的精致面庞配上嫣红如血的唇色,不免让人联系到那些子虚乌有的害怕存在,两根乌黑乌黑的齐腰麻花辫随着她走路的步伐轻轻晃动。
周大娘见她靠近,下意识就往旁边避让,膝盖骨些发颤,若不是靠着墙,她都要给她跪下了。
“云姑娘。”周大娘朝唐岫云躬身微弯腰,行了礼,道。
唐岫云手中抱着一个婴儿大小的抱枕,闻言,侧头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没有停下脚步,直直地朝站在桥栏杆边上的人走过去。
不一会,那模样艳丽的女子抱着抱枕,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跟随着红衣少女往回走,沿着青石板阶梯朝巷子深处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村民们的视线里。
“地主崽子的婆娘莫不是狐狸变的,这么些年了,这狐媚模样愣是一点儿没变。”出来打水的周家小媳妇陈红妹也是生了几个娃的人了,瞧着渐行远去的婀娜身影,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酸了起来,道。
“瞎说什么呢!小心被人听了去,说你封建迷信,抓去住牛棚改造,磨砺思想。”周大娘碗敲得框框响,呵斥住了口无遮拦的陈红妹。
“娘,我就是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陈红妹许少与婆婆有拌嘴的时候,冷不丁被这么当众呵斥,脸上一下红一下白的,有些委屈地为自己辩白,道。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小碎嘴一个。你,唉,总之,少说闲话保平安。”周大娘打心眼里喜欢这小媳妇,人勤快,能吃苦,能生娃,家里和生产队上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就是一张嘴巴叭叭叭的,爱碎嘴。
“知道了,娘。”陈红妹垂头丧气
第1章 疯女人与鬼姑娘[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