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孟幽原到底逃不掉,像朵高山上的雪莲一样,被七手八脚采摘下来,颤巍巍举到台前,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委屈地看着我们说:‘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唱。”
“混沌的光影里,那双乌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嘴角轻轻抽动,那样子,让我一女的看了都觉得心疼,想着算了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正苦恼的时候,有两个人蹿上了台,个头矮的匆匆往后跑,个头高的直戳戳站到我身边。”
“我歪头打量,那人顶着金色短发,瘦长脸深眼窝,站在射灯下面,就像那年正火的香港明星,站在电视机屏幕里,冲你微笑。”
“他什么话也不说,就拿起旁边的电吉他唱起来。声音一出,全场都安静了,好像门窗被谁撕开了一道口子。”
“夜晚的风声雨声,都漏了进来,洒在窒闷的空气里,再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这家伙的嗓音条件有好,猜到了吧?”
“他就是晏文也,那个跑到舞台后面的人,就是老晏。”
张泉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俯身从茶几上捞起玻璃杯,仰起脖颈喝水,神情依然一派冷淡。
那双画着淡紫色眼影的眼睛,从高处睨着我,像在观察我的反应。
良久,她摸着杯沿,狡黠地笑了一下,说:“你看,我讲了这么多才提到他,你大概能想到,这人当年在我们中间是什么样的位置。”
“比如那场“英雄救美”戏码里,舞台上所有人都被记住,但没人记得,是谁跑到舞台后面举起了鼓槌,或许有人听见了几声爆裂的鼓点。”
“但不会记得那个敲鼓人的脸。最开始,我们都把他当做晏文也后面的一道影子。”
“我记得,晏文也第一次站在舞台上介绍自己,言语间,叫人挪不开眼,轮到他,只伸手指着旁边人的脑袋来了一句‘我大他5岁,打鼓的,叫我老晏就好。愣得不像话。”
“演出结束,我们一帮人留下来喝酒,几瓶红的白的下肚,说了许多疯话,很快就熟悉起来。”
“知道他们兄弟俩,来北京不到两星期,住在地下室,白天给工地的人搬箱子挣饭钱,张树就说你们辞了吧,到这儿来,保证饿不死。”
“我隔天也从学校,七拼八凑给拉来吉他和贝斯,磨合半个月,他们就成了幽原酒吧的第二支驻唱乐队,名字又是张树给取的,这次倒还靠谱,把晏字给拆了,叫白日安宁。”
“这名儿有那么点文艺范,又很符合他们兄弟两的作息。白天里在家窝着,房门永远敲不开,到了晚上六点,准并肩站到酒吧门口,隔着碎玻璃看你。”
“样子看上去没睡醒似得,进了屋,音响一开,他们一下就能给你炸了。”
“这两人长得一点不像,在人前很少有交流,跟认识三天似得,但你听他们的那些歌就会觉得厉害,老晏的鼓点,就像长在了晏文也发出的音节上,切得死死的,砸进骨头缝里。我那时,很喜欢站在舞台旁边看他们演出。”
“晏文也在台上,疯得无法无天的时候,老晏就安稳地坐在后面的阴影里,头埋在鼓面上,看不清表情,周身特别暗,他像一团影子托着前面的光。”
“有一次,我过去想把他那边调亮一点,手摸上开关,他忽然抬头看我,手上的动作也断了,表情特别警惕,像只跟枪口对峙的豹子。”
“我那时才发现,他的眼睛又黑又大,竟然比晏文也的眼睛还亮上半分,他眼底的抗拒,一瞬间朝我涌来,我立刻收回胳膊,再没动过把他从暗处拉出来的念头。”
“没过多久,白日安宁就在酒吧街上火起来,整个晚上,我们负责开场,剩下都是他们唱。”
“台下人一天比一天多,女孩儿占了大半,都是来看晏文也,师大的、音大的、艺校的都来了。”
“小鸡崽子似得挤在一起摇头晃脑,永远晃不到一个拍上,眼神却都默契地钉在一个方向。”
“晏文也也会玩,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去掉“晏”,就叫闻野,唱到兴奋的地方把黑T一扯,光膀子在台上乱跑,骄傲得像头小狼,全场的人都朝他尖叫。”
“那都是些毛还没长齐的穷学生,点最便宜的啤酒和拼盘,但这些钱加在一起,也足够养肥酒吧。”
“张树急着把店里升级,换上进口的音响设备,一见到晏文也,就跟见到儿子似得,拍着他的肩膀,笑得牙根都露出来。我看着张树,边犯恶心边想,这家伙真是块做生意的料。”
“张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酒吧,我一度以为,他就要这样发家,甚至打算等张树挣够钱,我就退学,帮他照料生意。”
“在我们兄妹看来,跟发财比,其他事都是小事,霓虹招牌上被放大的“幽原”两个字,好像再没了别的指向,只属于这个黑夜中,逼仄燥热的乌托邦。”
第444章 【七十四】故事开始[2/2页]